唐晨每個禮拜來的時候,最喜歡聽這些,每每笑彎了腰。我喜歡他這樣笑,像是把疲勞都洗乾淨了,格外年輕。
當時的氣急敗壞,也可以一笑置之了。
「我也可以陪妳巡邏呀。」他和我隔案而坐,我正在泡茶。這是跟老廟祝學來的,結果上了癮,好愛惜的養了隻紫砂壺。
我在他杯底斟滿茶,「一個禮拜巡邏五天就太多了,」禮拜天晚上巡邏到禮拜四,也夠了,「你來的時候是我休息的時候呀。」
他看著我,眼神很溫柔,我也平靜的看他。
我的要求,真的很少。我沒想什麼天長地久,生死纏綿。我希望唐晨禮拜五晚上來,禮拜天下午走,這段時間,我泡茶給他喝,他拉大提琴給我聽。到廟裡走走,做點零碎的小事情,或者看看DVD,偶爾有兩個人都想看的電影,開車去鄉裡的電影院並肩吃爆米花。
工作或許會有枯燥疲勞的時候,但我們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了。
他趨前看我的項鍊,「妳換了項鍊?」
我乾笑兩聲,把遮在護身符後面的十字架給他看。這是唐晨送我的,我們兩一人一條,這些年我連洗澡都沒放下。
但有回讓老廟祝瞧見了,他撓了撓頭,「…阿姊,妳掛十字架喔,妳該不會是麵粉教的?」
「不、不是。」我趕緊否認。咱們村子也有教堂,老廟祝年紀大了,老叫基督教是麵粉教,因為以前(半世紀前吧…)神父傳教都會發麵粉。「這是唐晨給我的。」
「是唷…」他為難了一下,又釋懷了。「上帝公也是神啦,沒差。媽祖婆也不會計較啦。」
…基督教徒知道他們的主被叫成「上帝公」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雖然老廟祝說沒關係,但我還是遮起來比較理想。當天我馬上在十字架前面掛個媽祖護身符擋住,省得有什麼誤會。
唐晨聽得大笑不止,直說是「萬教歸一」。
我是不想這樣鬧聯合國啦,但必要的時候也沒辦法。想想我也笑了,老廟祝的態度真的很妙。
是神就好,反正是「上帝公」。真的、真的很可愛。
我很喜歡這些質樸的人。就算誰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做了些什麼,我也覺得很快樂,很開心。
一切的榮耀,都歸於我們的媽祖婆吧。
「荒厄去哪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荒厄不在,「怎沒看到她?」
我笑起來,「她跟條白蛇結成好友,拖著她和蛟龍去跳舞了。」真好笑,妖怪們的社交生活。
真的不是我在講,別在夜店亂搭訕,你哪知道搭訕到什麼?很危險的。
「禮拜天我們去『上帝公』那兒坐坐吧。」他提議,「我也很久沒做禮拜了。」
雖然不太適合…但我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和唐晨有什麼分歧。陪他作個禮拜有什麼關係?我知道有村民受洗做禮拜還是拜媽祖的。你知道這個小島對宗教真是分外包容。
有什麼關係?我是個雜拌兒的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