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忘,我想睡…我想死。我想死。」
我在都市計畫處那兒查到的資料並不樂觀。
森金家的人,兩個埋在閃金鎮,四個埋在暴風城,連同烏鴉嶺的父母,已經八個去世了。僅存的兩個人,一個成了戰士,一個成了牧師,外出修煉,目前行蹤不明。
我回報給霍藍,他瞪著我抄來的資料沈默良久,不顧我的反對,偷偷潛入閃金鎮的墓地。
除了緊張的戒備,我還能作什麼?
「…沙織,那首歌怎麼唱?妳說叫做『化作千風』?」他跪在森金家的墓碑前,憔悴的問。
靜默片刻,我唱了起來。老師笑過我,說我唱歌跟烏鴉差不多,唯一唱得好的是輓歌。現在倒是發揮我的專長。
他壓抑著,肩膀劇烈的抖動。指頭幾乎要陷入土裡。
接著,他和著拍子,跟我一起唱。泣不成聲的。我很不應該的將他偷渡到暴風城,讓他找到自己兄弟的墓碑。
這種氣氛,我真的要被壓垮了。我不懂為什麼我在這裡,為了跟我無關的人唱輓歌。我不懂為什麼我要哭,為什麼霍藍的痛苦幾乎壓垮我。
這跟我什麼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我想這麼作。
等我將他送出去,他凝視我很久,「…我欠妳很大的恩情。」
「沒有,霍藍,你沒欠我什麼。」我苦笑,「我是個聲望很差的女人,但我還有良心這種東西。我只是為了晚上可以好睡,不是為了你。」
我揮手跟他道別,匆匆回到我租來的小屋。我不要再想,我沒有思念家人。因為我已經自甘污穢了,我選了這條路。在我選擇之前他們就放棄我了,我思念他們也沒有用,真的沒有用。
我並沒有、沒有可以回去的方向。我甚至沒有可以供哭嚎的墓碑。我若死了就是死了,不會有人在我的葬禮上掉一滴眼淚。
沒人會記得我,沒人會痛哭。這樣的我…真的還活著嗎?
我真的曾經活過嗎?
吃了幾顆安眠藥,我試圖入睡。但滿室寂靜快把我逼瘋。最後我把小鬼叫出來,在他無止盡的聒噪聲中,我才能夠入眠。
我不要寂靜,我不要想。我什麼都不要。
我想忘,我想睡…
我想死。我想死。
***
我是真的很想忘記霍藍和他的家人。真的很想。
但我發現,我辦不到。
師傅只覺得我修煉進度突飛猛進,幾乎是優等生的程度。但不是這樣。我只是在打聽森金家的人,必須在險境求生而已。
他們的足跡從北而南,直到荊棘谷。最後我查到一個絕望的消息。
在狩獵營地附近的墓地,我看到了森金家牧師的墓碑,墳土猶新。若遇到霍藍,我怎麼跟他講?坐在墓碑之前,我頹然的將頭埋在膝蓋上。
我的父母拋棄我,憎恨我,但我居然活著。森金家的家人彼此相愛,他們卻死了。難道憎恨遠強過愛?
除了唱輓歌,我還能作什麼?唱了一整夜,哀哀欲絕。
「…天哪。」霍藍在我背後輕呼,頹然跪倒。
這不關我的事,這和我沒關係。我一再提醒自己。
拋下霍藍,我絕然而去。我受不了了,這種事情…我不要我不要想。我要去藏寶海灣找個男人,或男人們。我要整夜歡愛,瘋狂的,什麼都不要想。
筆直的墜落到最深的深淵,讓我的大腦停止運作。
什麼都不要想。
我掩住耳朵,不去聽霍藍哀絕的歌聲。
那天我喝了個大醉,拐了一個海盜上床。但我居然想不起來他是人類還是哥布林。我想我的確喝得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