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天傳說 神的子女們 第一部 開始

第一部

灰暗的天空,不斷的飄下雨絲。

在泥濘不堪的路上辛苦的跋涉,那名面容奇異的女郎面無表情。她漠然的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翠綠的臉龐不見一絲痛意,那雙如爬蟲類倒豎的瞳孔,流露出堅強的無情。

她在這片中土大陸流浪了一段時間,見識了太多偏見和無情。她知道自己傷得很重,但是她高傲的自尊不容許別人侮辱性的憐憫。


無視魔物撕裂的傷口,她默默的在雨中疾行。找個地方等待雨停、等待高燒退去。只要雨停了,她就可以找到藥草療傷,致命的高燒只要一些休息,她就可以頑強的痊癒。

她是戰士,火的兒女。這點傷無法打倒她,而她,也總是這樣信賴自己嚴苛鍛鍊的身體,和烈焰般的意志。

找到了一處孤零零的破屋,像是牧羊人夏季放牧時的臨時住所。她悄悄的鬆了口氣,明白自己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了。

推開門,雨絲和腐霉味撲了過來。這屋的屋頂早就已經讓連日來的秋雨爛穿,只剩下屋角灶旁還是乾燥的。她幾乎是感激的坐在滿是灰塵的爐灶邊,垂首讓高燒的暈眩褪去些。

灶旁有幾段受了潮的木頭,她抖著僵硬的手,投入灶內,試著使用火的魔法。失血過多的她,花了許多時間,才讓受潮的木頭點燃起來。

望著熊熊的火光,她疲乏得幾乎幾乎無法合攏雙手。但她還是虔誠的喃喃著讚美了火神,在祂的榮光下,昏暈了過去。

***

這次的傷比她想像的還嚴重。她幾乎認為自己可能就此長眠。

所以當她在睜開眼睛,看見那雙關切的眼眸時,她真的以為,遇見了火神的死亡使者。

那是一雙見過就難以忘懷,但是再也想不起顏色的眸子。同時存在著純真與世故,無盡的歡欣和永恆的憂傷。

「醒了嗎?旅行的女戰士?」那張童稚的臉孔發亮,「妳傷得太重,我還怕妳永遠不能醒來。」

是個人類的小女孩。

身為火神的子女,驕傲的獸人一族。她或許可以冷漠的嚴拒任何種族的成年人,卻無法違背保護孩童的原則。即使重傷,她也關懷這樣的孩子為什麼在這樣魔物橫行的荒野,待在幾乎無法遮風避雨的破屋裡。

艱難的動了動乾烈的唇,「…妳的父母呢?妳的監護人呢?為什麼妳一個人在這裡?」

「我和我的監護人走散了。」她小小的臉孔卻沒有驚恐,一派安然,「沒關係,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了。在那之前…」她柔和的摸摸獸人女戰的臉孔,「請讓我待在妳身邊吧。」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神秘靜謐,讓向來孤傲的她沒有拒絕。小女孩意外的有著極佳的醫術,居然將她的傷口縫合,還找來了適合的草藥幫她敷上。

大雨困住了她們,三天後才放晴。女戰士不住的反覆發燒、退燒,她卻一直陰鬱的握著塔斧不放。

保護孩童是戰士的天職。即使她的命不重要,這異族孩童的性命卻比什麼都重要。這是戰士的使命,不容重傷、異族等等因素有所遲疑。

但是她沒跟小女孩說什麼話。畢竟,她到底是個人類,和她沒有關係。

「總有一天,」當天氣放晴的時候,小女孩溫柔的一笑,「妳和人類會有牽扯不盡的瓜葛。到那時候,妳就會知道,所有的種族都是一樣的,擁有著相同的宿命。」

女戰士閉緊了嘴,下巴的線條如許堅毅。她到中土修練有段時間了,受盡了輕視和侮辱的對待。

「我和人類不會有什麼瓜葛。」她的燒已經退了,也感到強壯許多,「我是帕格立歐的子女,人類信仰殷海薩。我們沒有任何相同處。之所以我在這裡,不過是為了修練而已。」

小女孩像是有些困擾的笑了笑,卻不反駁她。「但我讓妳保護了三天,我們已經有了瓜葛。我叫杜莎。」

「妳替我療傷,我保護妳。我們沒有互相虧欠什麼。」女戰語氣依舊冷漠,卻緩和許多,「但我感謝妳,殷海薩的孩子。保護孩童是我們的天職,但是替我療傷並不是妳的責任。我感謝妳,並且願意為妳效命。我是兀那。」

杜莎瞅了她一會兒,唇角含笑。「我並不需要妳的效命,也不信奉殷海薩。如果妳願意,我希望是妳的朋友。」

朋友!兀那訝異起來。這小小的孩子懂得戰士的朋友是怎樣的嗎?那是另一個比情人還高貴的存在,隨時準備為對方獻出生命的人。

一個獸人戰士可能終其一生認識許許多多人,卻不見得有幾個朋友。剛來中土時,她非常驚訝而鄙夷的發現,其他種族是怎樣濫用朋友這個詞。

她猶豫了一會兒,看見她那雙無法記起顏色的眼睛,和這幾天忠貞的看護。

「是,我們是朋友。」她肅顏,「我願意為妳付出生命。」

杜莎非常恭敬的向她行了禮,「我會記住這份榮耀。」她靜靜地和兀那道別,「我的監護人已經來了。而我們…總有一天會再重逢。」

望著她漸去的背影,杜莎聽到腳步聲,卻沒有回頭。

「…任何人的命運,我們都不該干涉。」身後的女子有著精靈的容貌,輕輕的說。

「但是她很重要,不能夠失去她,燦月。」杜莎微笑著。

「我們只是旅人。」燦月不太滿意。

「她也只是旅人。我們只是,在旅途偶然相逢。」杜莎笑得像是孩子,眼中卻有著過多的早熟。

「…我們並不是神。」燦月的面容憂鬱起來。

「是啊,我們不是。」漫應著,杜莎卻有自己的想法,「我們的確不是。但我們存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