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子女們 第二部 (二)

(二)

杜莎就這樣跟著兀那和慕德。

雖然兀那和慕德的生活很艱困…他們並非世家或豪門的子弟,沒有豐厚的家底,而誅殺魔物就可以掉落金幣的遠古時代早已經成為傳說,僅剩下倒地的魔物屍體…


她們能夠依賴的只有職業公會發給有職者的微薄津貼和接下公會委託的任務,勉強可以維護溫飽。魔物的皮革和某些爪、角、骨頭可以販賣給行商人當藥材或製造武器的材料外,他們幾乎沒有其他的收入。

兀那的塔斧磨了又磨,保養得雪亮,但是盔甲陳舊不堪,到處都是裂縫。慕德的法杖早就該換了,他依舊穿著單薄的法袍,拿著傷痕累累的初級法杖。

當然,他們若是願意效忠哪個城主,或許就可以脫離這種艱困。但是這兩個不切實際的人,慕德堅持他的一切技藝,不管是祝福還是醫療都是該遵照神意奉獻給平民百姓;孤傲的兀那更拒絕成為異族統治者的傭兵。

「我修練技藝是為了要保護我的族人。」她趕走了慕名而來的說服者,非常狂怒的,「為什麼要去當異族人的展示品?在沒有戰爭的年代,他們不需要戰士,只是需要些擺來閱兵用的傀儡而已!」

她完全不掩飾對異族的厭惡,但是對同樣異族的慕德和杜莎,甚至是無職柔弱的平民百姓,卻展現一種不求回報的溫柔。

這樣高傲的一個戰士,卻可以不要報酬的殲滅危害村莊的魔獸群,既得不到金幣,也不能增加功勳;甚至會板著臉安頓飽受經下凌虐的異族村民,補屋助耕面不改色。

杜莎笑著問她,兀那會惱怒起來,「別把我跟那些假戰士視為一體!妳當我的職業是擺著好看的頭銜?我是霸主!我是獸人族長候選人之一!這是我的榮耀,不是擺在炕頭好看的某某金牌!有職者不能保護百姓、照顧孩童,還是早早的把職業證明還給公會的好,省得玷污了好名好姓!異族?!天下的孩童都是相同的孩童,天下的百姓都是同樣的百姓!」

杜莎只是微笑,卻沒再說什麼,只是溫柔的跟隨他們。

這三個奇異的組合:獸人女霸主、人類先知、沒有職稱卻擁有非凡醫術的少女,漸漸地在中土的農民、獵戶,無職者之間傳開來。

職業制度讓社會的階級非常明顯,沒有能力,或者不夠資產加入公會修練的平民落入了下品。

雖然早期教會和騎士團會派駐神職或騎士的見習者到各村落保護。但是隨著時日漸漸過去,神職的奉獻和騎士的精神都慢慢褪色了。交戰不再,加入職業公會成為獲得高官厚祿的手段,重視物質金錢,卻不再有人願意到貧窮的村莊駐守。

然而,魔物不會區分有職者無職者,不管是大城小鎮還是農村部落,一視同仁的侵襲。城鎮尚有城主的有職者軍隊保護…貧窮的村莊只能一面苦苦哀求城主的憐憫,一面用鋤頭鐵耙對抗擁有魔力或尖銳齒爪的魔獸們。

然而,城主們鮮少回應這種痛苦的哀告,只有催稅的官吏伴隨著重重保護的重兵,剝削殘破的村莊而已。

那個詭麗勇悍的異族女霸主和她的夥伴,卻猶有古風的成為痛苦百姓的希望,他們期待著哪天女霸主可以旅行到此,而不再希冀高牆之後的城主。

在這些卑微的人心中,那位叫做「兀那」的女霸主,才是真正的「王之勇者」。

每到一個殘破的村莊,飽受驚嚇摧殘的村民會拿出僅剩的食物,盡力款待兀那等人,而兀那總是會帶領著村民作戰,驅趕魔獸群,隨行的先知慕德和少女杜莎,就留在村中照顧傷患,安撫流亡。

臨去前,這位富有軍事頭腦的女霸主總是留下巧妙的防禦工事,慕德強大的祝福會保護這個村莊好些年,而那位謎樣的少女,則是挑選些有慧根的孩子,教導一些技藝,或劍術或法術,好讓他們自己也能保護村莊。

雖然他們很少久留,十天到數週不等,更多的時候在荒野修練,但是民總是將他們視為天降的勇者,口耳相傳著他們勇武的事蹟。

「這樣真的可以嗎?」兀那已經放棄追問杜莎的來歷,卻還是會有些惶恐,「沒有通過公會息得這些技藝…」

杜莎張大眼睛,他們剛剛經過一場嚴苛的戰鬥,她的臉頰雖然沾了血跡,卻看起來氣定神閒,「公會不是為了有錢人存在,技藝也不是只有公會可以教導。」

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凝眸看著荒野血紅的落日,「兀那,妳來中土修習技藝,花了多少金幣?」

兀那呆了一下。她所需要的技藝在家鄉學習不到,長老們挑選了有資質的少年少女,集合全部落的資產才送他們到中土公會學習。即使如此,她的母親還是賣掉了所有的羊群,買了一把塔斧給她。

杜莎的問題勾起她的焦躁,「…我不知道真確的數字。」

「公會的精神不存,為什麼還非公會不可?」杜莎割著魔物的皮,「如果原始設定扭曲到這種地步,該破壞的還是要破壞。」

換慕德楞了一下。他沒有所謂的公會…但是教會的精神還存在嗎?還有人記得神職的奉獻嗎?似乎…也跟其他公會沒有兩樣了。他是因為成績優異,才可以拿獎學金繼續待在教會。但是有許多同學…卻因為繳不起昂貴的學費,被迫休學了。

繳得起學費的,大半只汲汲於名利,炫耀法術和服事的強大城主。難道在華美的大教堂祈禱,塞起耳朵閉上眼睛,不去聽庶民痛苦的呻吟,就是獻身給神嗎?

他突然冒出冷汗。

為什麼會有公會制度呢?為什麼會有職業制度呢?為什麼力量和法術只能集中在少數人手裡,而真正需要的大部分卻只能用薄弱的血肉之軀迎向魔物的爪牙?

他望了兀那一眼,發現她眼中也有著相同的懷疑和惶恐。

到了下個村落時,看著焦黑的斷垣殘壁,寡婦孤兒的震天哭號,和火葬無盡的淒涼白煙…

他和兀那像是做錯了什麼,一起低下頭。

從這天起,他們也跟杜莎一樣,留下一點基本的技藝給哀苦無告的村民。

「…妳可能會被公會驅逐,而我大概會被教會除名。」他苦笑。

兀那想了想。「就算被除去了『霸主』的頭銜,我依舊是族長候選人。我仍然是戰士,技藝也不會被拿回去。」她笑了,非常美麗勇敢的,拍了拍雪亮的帕斧。

他們這三個人,像是在荒野裡埋下了希望的種子。但是她們還不知道,這一點不忍引發的種子,會在即將來臨的黑暗時代,成為一個極為重要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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