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她就覺得自己實在太神經過敏。
從那天以後,沈於聲既沒有打電話給她,也沒出現在公園。她暗暗的鬆口氣,雖然有點微妙的愴然若失。不過她如此銅牆鐵壁的內在少女,當然會用更堅決兇猛的態度杜絕自己的「胡思亂想」,三四天就完全拋去,舒服的享用她每天的咖啡時光。
這些天過得非常正常。除了有架鋼琴從她的窗前經過,讓她眼睛看得發直以外。據說頂樓有人搬來了,那架鋼琴就是屬於那戶人家的。想當然耳,鋼琴沒辦法塞進電梯,只好用吊的。
有錢人啊。岳霏感嘆。別的不會,勞民傷財非常拿手。
第五天,她的手機響了。睡得正迷糊的岳霏跳下床,連滾帶爬的從閣樓樓梯下來,拿起充電座的手機,口齒不清的接起來,「喂?」
「嗯,妳說得對,我會彈鋼琴。」電話那頭的聲音低啞。
「鋼琴?你誰?現在幾點?」岳霏渾渾噩噩的問。
「岳霏。」聲音變得惱怒,「五天不見,妳忘了我的聲音?」
「我音盲。」她總算清醒了一點,「沈於聲?」
「妳除了眼睛,什麼都盲。」沈於聲很不客氣的頂回去。
「眼聰目明不做阿翁。」她也敏捷的反擊。
「妳頂多做到婆婆,還想當公公哪。」沈於聲略嘲,「來聽我彈鋼琴。」
「什麼?」她糊塗了。
「頂樓。頂樓兩戶都是我的,妳隨便按電鈴吧。」他淡淡的說,「我剛有了不錯的咖啡豆。別問我是什麼,反正妳也喝不出來。」
他就這麼掛了電話。
愣了一會兒,岳霏刷牙洗臉以後,大腦才運轉過來。什麼啊,為什麼我要去?…而且為什麼這麼剛好,他會搬到同棟頂樓啊?!
她咕噥著換了細肩帶短褲,根本沒打算去。正在翻冰箱準備做早餐時,手機又響了。
「妳遲到了半個鐘頭。」沈於聲理直氣壯的指責。
「我沒說要去吧?!」岳霏跳起來,「沈先生,我們甚至不太熟,我不方便去你家拜訪。」
「我們不熟?」沈於聲訝異,「我以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
岳霏沈默了一會兒,「沈先生,像你這樣的人,似乎應該悲觀憂鬱一些,而不是天天搞笑。」
「憂鬱也是要看對象的。對沒良心的小孩憂鬱又沒用。」他很泰然,「我的咖啡比7-11的好喝,而且還可以讓妳省八十塊。加上早餐,妳可以省更多。」
岳霏眨了眨眼,等她掛了手機,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答應了。
悶悶的搭電梯,直到按電鈴,她還在想為什麼。沈於聲開門的時候,薄薄的唇帶著滿盈的笑意。
美則美矣,卻有點毛骨悚然。
他們家的裝潢,也讓人毛骨悚然,應該是很簡潔的風格,她卻有種站在大沙漠的感覺,非常冷清寂寥。
這也是她頭回看到沈於聲摘下墨鏡的模樣。在家裡,他不用盲人杖,卻行走自如。傢具這樣精簡,大概也是顧及他的方便吧。
沈於聲長得滿好的…但岳霏不太知道怎麼形容別人的外貌。她第一眼看到只想到一部很老的老電影,「魔王迷宮」裡那個魔王。有的男人長得很「娘」、很「妖」,但沈於聲是黑暗氣質的「魔」。
雖然他長得乾乾淨淨的。說不出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他自信的走向餐桌,「害怕了?我以為沒良心的小孩什麼都不怕。」
「你才沒良心。」岳霏頂回去,「你要找療癒系的,就千萬不要找我。」
「哦?」他微挑眉,「那我找妳該幹什麼呢?」
岳霏趕緊離開他三尺,雖然知道他是個盲人,但老能讓她覺得緊張兮兮,「喝咖啡吃早飯彈鋼琴。不是你說的嗎?」
他低低笑了起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荷包蛋火腿土司,「妳直覺非常敏銳。」
岳霏覺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你真的看不見嗎?!」
他走向流理台旁的咖啡壺,虛點一下桌面就穩穩的拿到咖啡壺,又摸索的取了兩個馬克杯,倒到八分滿,方向一點都不差的拿回來。
「說妳沒良心還不承認。」沈於聲輕喝,「普通人不是該趕著來倒咖啡嗎?有讓瞎子那兒摸索,自己在那兒坐著的?」
「少來了。」岳霏嗤之以鼻,「你不知道多享受這種讓人驚駭佩服的感覺,我怎麼好意思破壞?瞧瞧你們這身家,請幾個人來服侍還不是簡單的?你一定是很愛表演特技,才堅持自己獨居的。」
沈於聲笑了起來,搖頭,「糖和奶精自己來,冰箱有牛奶。恕我不伺候了。午餐和晚餐有人會來作,也有人打掃房子。說獨居也未必。」
「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但我還真喜歡安樂死。」岳霏輕嘆,「你剛搬來就把路線都記住了?」
「我搬來兩天了。」他慢條斯理的吃早餐,「怕在妳面前丟臉,環境都熟悉了才請妳來。」
岳霏的叉子掉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響亮。她趕緊鎮定心神,偷偷抹掉額頭的汗。哈哈,她一定是想太多,精神過敏。撿起叉子,她差點把自己舌頭戳出個洞來。
「我第一次做飯給別人吃。」沈於聲淡然,「以前都只做給自己吃。」
她將叉子一拋,摀著嘴。驚駭過度,幸好叉子不利,只戳得有點痛。「樓下就有早餐店。」她硬著頭皮回答。
「我在追妳啊,妳不知道?」他交叉手指,面容含笑,「給追不?」
岳霏從椅子上跌下來了。
-
喜歡這篇文章請給蝴蝶稿費(留言)或是點一個大大的讚喔~(<ゝ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