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裡頭,書架推開來,居然還有個往下的樓梯。
「神父,我們在這兒談就好了。」我說。
「孩子,不只是我想找妳談而已。」他溫和的說,「我並不想使用催眠術。我希望妳秉持著良知,親眼目睹一些什麼。」
我親眼看過一個吸血鬼抬起一部福特轎車。我考慮有多少逃脫機會,但看起來很微弱。「我以為吸血鬼不能在太陽底下行走。」
「大部分都不能。」他承認,「但上帝與我同在。」
我不知道有多少真實性,但我也不想撕破他文明人的面具。現在才發現所有的經歷都有其重要性。我和一個施暴者共同生活過,我也學會一些什麼。
我走在前面,燈光微弱,但他把地下室的門開著,我猜是要取信於我。
然後我發現,我似乎來到地下墓穴。只是一具具躺著的「人」似乎還有呼吸。但大部分都受了嚴重的傷害。
他一個棺材一個棺材的介紹,說這些吸血鬼都是血族的奴隸,只因為一點小錯,幾乎被處死,有的還被扔在太陽下等死,所以表面像是融化的玻璃再凝聚。
幾個沒睡著的吸血鬼正在照料這些嚴重傷者,對我怒目而視。
「…我們沒有人權這種東西。」神父聳肩,「我們的財產歸他們所有,隨便愛什麼時候徵用。沒有法律、沒有審判,任何不幸的意外都沒有申訴機會…只有劊子手等著我們。」他頓了一下,端詳著我的神情,「二十一世紀了,女士。妳認為這是應該存在的嗎?」
我沒露出任何神情。這是個言語上的陷阱,我不會上當的。
但他用中文又問了一次。
「…我猜,神父。你要我問何謂『不幸的意外』,是嗎?」我對他笑了笑,「然後設法激怒我…再用更有力的論調讓我信服,對嗎?」
他的神情出現了一絲變化。
當妳跟一個聰明的施虐者生活過,就很容易推論出來。這是種老把戲。我想他調查過我的背景,我的確對被虐這樣的事情非常容易動怒。但我也了解這些聰明的傢伙,精細而殘暴。
如此迂迴的將我引入這個陷阱之中,令人幾乎察覺不到的壓力。但他們是獵食動物,施虐者。怎麼樣隱藏也還有那種聰明卻瘋狂的氣息。
在他徹底被我激怒之前,我將語調放得很平靜,「你直接說好了,神父。讓我們明快的解決這件事情。你們要什麼,和可以給我什麼?」
「…妳和蘭非常不相同。」他的語氣有些失望。
「我缺乏人溺己溺、人飢己飢的精神。」我對他微笑。「我被你們綁架過,記得嗎?」
一聲深沈的咆哮讓我下意識的抱住腦袋,但沒撲到我身上。神父單手掐住一個女吸血鬼的咽喉,毫不費力的將她舉起來。「黛比,冷靜點。」將她遠遠的摔開。
那個叫黛比的女吸血鬼沒有衝過來,卻遠遠的叫罵,「巴爾該殺了那個婊子!留她一命,結果還不是被羅斯殺了?兇手!」
「黛比,出去。」神父冷冷的說,「去上帝面前懺悔。」
我倒沒想到她會乖乖的走出去。看起來,神父的地位很高,不然就是活得很久或權勢很大。
「…很抱歉給妳不好的印象。」神父真摯的看著我,「但第一印象都是不準的。」
我勉強笑了笑。「…我們別迂迴,直接了當的談交易吧。」
「…我需要血族的身邊有一個人,讓我們避開被傷害。」他遞了一個很小的東西給我。大概是竊聽器之類的吧,我想。他後來的話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妳甚至不用開口說話,只要放在妳的皮包裡。」
「那我可以得到什麼?」不是我真的需要什麼,我不需要過多的錢,我已經夠用了。但我若不顯得貪婪,就不能讓他們放下戒心,好把我放出去。
「永恆的青春。」他平靜的說。
我應該是不太會演戲,所以只能垂下眼簾掩飾。「…你不會傷害任何人吧?」沒我想像的困難,反正就當作我在想劇情好了。
「我保證。」
但他應該沒被我唬過去,卻把我送出教堂,並且在教堂外握了我的手。
這不是件好事。
我想過要不要把竊聽器扔了,但決定還是留在包包裡。我仔細想過前因後果。他提議把我擺在一個「間諜」的位置上,但這種手法真的很粗糙。簡直有點欠考慮。
他知道我的存在,而且是個行走在陽光下的吸血鬼。說不定就是他派出入侵者試圖綁架我的…綁架我的目的?
就血族的眼光來說,羅斯是有病的。他似乎很厲害…即使是血族的標準。但他有相同或類似的「弱點」。
綁架我的後果,我想吸血鬼都知道了。羅斯發狂起來真的是超可怕的…所以神父連根寒毛都沒碰我。
等等。他知道我的存在,應該是因為羅斯帶我去夜店見他的朋友們。所以說,血族相關人士當中應該有他們的內應。但血族不太可能放著這個權勢頗大的神父不管吧?所以說…?
我得趕緊回家。
但我搭乘的計程車半路上被警察攔下來。警察頗耐人尋味的對我笑笑,「妳被通緝了,小姐。」
在眾目睽睽中,我被押上警車,卻不是押往紐約市警察局。我的壞預感居然成真。
下午四點多鐘,亞伯居然醒著。他從我包包裡掏出竊聽器,一言不發輕搓指頭,成了粉末。
「或許你該等羅斯來。」我攤手,用英文跟他說,「沒想到你還醒著。」
「嗯…這幾年我都設法『調整時差』。白天總要有人醒著。」他斯文的微笑,對我說中文,「林小姐,妳的英文發音非常不標準。」
「聽得懂就好啦。」我也換成中文。「你要怎麼處置我呢?」
「殺了妳可能比較好。」他溫和的說。
「然後羅斯抓狂,血族之間反目成仇。」按耐住恐懼,我理智的談判。
「紐約每天都失蹤許多人口。」他含蓄的威脅。
肯談到這地步,情形可能不會太糟。「然後羅斯抓狂的翻遍整個紐約?你們不想發生這種引人注目的不幸事件吧?」
「妳怎麼知道他肯為你這麼做?」
「你又怎麼知道他不肯為我這麼做?你比我了解羅斯。」
對峙了一會兒,他輕笑,「聰明的女孩。可惜太野心勃勃。或許等羅斯來比較好…」他冷冷的追加一句,「我有妳跟叛亂者交談的錄音。羅斯可能想親手處置妳。」
「好的。」我對他笑,「我想這樣比較好。」
他沒有對我嚴刑拷打或者扔到水牢。他把我送去他的「小姐們」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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