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的方式很不好。」葉子淡淡的說,「我應該先隱忍,反正總是熬過國三,高中以後尋個新的開始。等新開始的時候,我就不應該這麼消極,跟人多來往,顯擺個一樣兩樣專長,讓人不敢小瞧我…」
「妳不要這樣。」西顧硬邦邦的頂回去,「那就不是妳。」
「…就是。」葉子目光柔和些,「我就是不屑這些,那就得接受別人當我是軟弱的,可能欺到我頭上。」
「我可能考不上省中,但縣中應該沒問題。」西顧轉頭不看她,「高中我保護妳。」
良久,葉子才輕笑一聲,「好吧,就縣中。」
後來西顧絕口不提這事了,卻不斷打聽葉子弄的替身和讒語蟲。
「那是役神。」葉子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說的,「說役神,其實是役鬼。這身體的體質很弱,自殺的時候又失血太多,讓我調養得很辛苦…但是修煉的資質真的很好。這點年紀就能役神…只是我為了修補肉身,魂力耗太多了,不然哪需要金錢開道…」
過往葉子仗著魂力深厚,在還不能修煉時,往往會有一二役神,等一能修煉,就由役神保護。役神往往是簽合同的,十年二十年不等,役神保護葉子,葉子助他們回歸輪迴。
只是西顧問得很細,讓她納罕。仔細想想,她小心翼翼的說,「西顧,不說你的體質已然變異,役神需要很強的魂力,你是沒有的,也學不來。」
「我不是要學這個。」西顧難得和氣的回答。
等到寒假時,西顧就把這話題拋下,讓葉子稍微放心。
事實上,西顧的寒假忙得幾乎連飯都沒時間來吃,是葉子三申五令,他才匆忙的來拿便當。偶爾休息,才來葉子家進補,長年的陰霾一掃而空,難得的有少年的歡喜模樣。
他在寒假打一份不太正道的工。替一個銷贓的扛貨,報酬非常豐厚。他很得意的跟葉子說,等寒假結束,這份工拿的薪水,讓他繳一年房租和下學期學費綽綽有餘,說不定連高中的學費也夠了。
很珍惜的拿郵局存摺給葉子看,眉開眼笑。葉子卻覺得很心疼,這麼大點的孩子,讓經濟壓力壓得抬不起頭,現在才有點歡顏。更盡心盡力的做飯,西顧也很捧場。
但是寒假將末的時候,西顧突然失去蹤影。
葉子很驚訝,因為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她撥電話西顧沒有接,但也沒有回撥。她想過要不要役神去探望看看,但不想讓西顧害怕厭惡,覺得被窺視…只是卜了一卦,確定西顧沒有生命之憂。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是按照每日三餐撥手機,連撥了五天。
第六天清晨,西顧終於接電話了。
「葉子,」他的聲音沙啞而疲倦,「洗手間和洗衣機…借我好嗎?」
「我爸媽出門上班了,你儘管來。」葉子說。
他很快就到了,卻拖著一個大皮箱,背著書包。兩頰凹陷,眼睛全是血絲,衣服發出一股味道,異常的憔悴。
「…要先吃早飯嗎?」葉子接過他的書包和皮箱。
他搖搖頭,「我…先洗澡。」
西顧洗了很久,洗到葉子熱了兩次稀飯,他才蹣跚的出來,只穿著一條運動長褲,依舊光著上身。每次看到他上身猙獰交錯的疤痕,葉子都會覺得黯然。
他沒說什麼話,只是吃著飯,卻只吃了一碗稀飯就搖頭不吃了。
飯後他只管坐在原木地板發呆,葉子問了幾聲,他沒回答,也只好由他去,撿起針線籃的衣服繼續縫。
她每每唸書念累了,就會做點女紅當作休息。原本發呆的西顧轉過頭來,「…是我的?」
寒假剛開始的時候,葉子幫他量過身。
她點點頭,「我看你沒有薄外套,作件給你。」
西顧垂首片刻,走到她的沙發旁邊,緊緊靠著她,抱著腿,額頭抵著膝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葉子駭了一大跳,「…西顧?」
「我爸媽…出國了。欠了地下錢莊很多錢…」他的聲音模糊,「把我的、我的存摺報失,然後把裡頭的錢都…都…領空了…」
這個一直很堅強,起碼偽裝得很堅強的孩子,終於放聲大哭。
他氣餒,非常非常氣餒。他的努力完全付諸流水,什麼都沒有了。父母親拋棄了他,還把他努力賺的錢一毛不剩的提空,只因為他還沒成年,所以可以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掠奪。
其實他已經打算自暴自棄,反正很多堂口都對他感興趣,招攬很多次了。反正再怎麼努力還是深陷泥淖,反正…他再怎麼想回家,就算真的回家…
他早已無家可回。
誰也不能相信,誰也不要他。本來他打算真的撩下去,然後隨便死在那個陰溝裡算了。
但是,葉子,是信人。她一天三通電話,到昨天足足十五通,沒有落下過。她還在縫著,答應做給他的衣服。
他原本只是想來道別的。原本是想很酷很雲淡風輕的道別的。
但他卻放聲大哭,眼淚鼻涕都沒攔住。哭到撲在她膝蓋上發抖,覺得滿心委屈和痛苦,甚至哭到睡著。
等他醒來時,赧然的發現,把葉子的長裙哭溼了一大塊。葉子輕輕按著他的頭,閉目穩睡。
其實,她比他還小兩個月呢。身體很不好,常常生病發燒什麼的。
他揩了揩眼淚,笨拙的抱了床上的薄被幫她蓋上,輕手輕腳的去洗臉。
葉子悄悄睜了隻眼睛,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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