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曇剎那 之十八

最後她真想不到要逃去哪,回家發呆了。她呆呆的坐在玄關,只脫了一隻鞋,打從骨子裡累起來。

門一響,她抬頭,谷熾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好一會兒,他喊,「白曇。」

她沒說話,只是抬頭,將面目全非的臉孔對著他。「你說這張臉還像白曇嗎?這不是易容,我把自己的臉毀了。」


「…為什麼?」

她輕笑一聲,「你還喜歡什麼地方?告訴我,我現在就毀了。只要你饒過我就行了。夠了吧?你還想要什麼?我都逃到人間了…」

「我想要什麼?」谷熾對她吼,「妳連句話也沒留…妳答應我什麼?妳答應我絕對不走的!就那面破鏡子?我不接受!」

白曇看著這個氣急敗壞的男人,反而冷靜下來。這個人,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到底也只是不甘願。她突然了解狐王倒退那半步,師傅卻寧可深眠逃避一切的心情。

「殿下,」她平和的說,「如果你沒忘記,是你不能接受我前世和那些男人的關係,先離開我的。你讓我一個人去面對天人的侮辱和挑釁,你先說話不算話的。但我尊重我立下的誓言,在你度劫之前,不會跟任何人有瓜葛。現在我連臉都毀了,你不用擔心戴綠帽。希望這樣你能滿意,請回去吧。北山還需要你,你也有自己的目標。」

她站起來,眼前發黑,卻硬是撐住。「再見,殿下。」

谷熾抓住她的手臂,驚覺如此冰冷,「…妳和誰動手?」

「似乎不關您的事啊,殿下。」她甩甩頭,拉開門,「請回吧。人間太污濁了。」

「白曇,我找妳十年。」他抓緊容顏驟改,慘不忍睹的那個人。心絞痛得幾乎要滴血。

「您何必浪費那些時間。」白曇別開臉,淡漠的回答。

「我想過無數次,找到妳該怎麼辦。」

她覺得更累、更冷,眼前一陣陣發黑。「放過我吧,殿下。天涯何處無芳草。」

「對不起。」谷熾咬牙,「我只是,很忌妒。」

「你不是很忌妒。」她輕聲笑著,「你覺得,很恥辱。開始在意的那個人,居然有那麼污穢的過去,你有潔癖,受不了。我知道的。」

撐住門,她勉強保持清醒,「我原諒你。沒關係的,我懂。但請你放過我也放過自己。我已經受夠了懲罰了。對不起,對不起。拜託你走吧…我連臉都毀了,求你放過我吧…」

「白曇!」谷熾驚叫,她的臉蒼白如紙,嘴唇已經發黑了。

她很想保持清醒,卻無能為力。久已安定的靈魂又飽受衝擊,厚實的疤痕龜裂。耗盡的真氣丸藥來不及補充,她臉一仰,昏了過去。

就是什麼都明白,才會這麼痛,所以才要逃。

能夠一睡不醒多好…但她還是又醒來了。如果谷熾走了多好…但他坐在床頭,一臉憔悴。

她用盡力氣把臉別開。

「妳說得對,比我還了解自己。」谷熾低低的說。

她勉強彎了彎嘴角,卻沒開口。一開口,怕眼淚會掉下來。這個時候是不能哭的。

「白曇,原諒我。」他的聲音更低,充滿痛苦。

「我早原諒你了。」她咽了咽淚,微笑著,「我沒有怪你,真的。」

谷熾想吻她,她卻把臉藏在被子裡,「別這樣。你看著我這張臉只想吐,別為難自己又為難我。」

她翻身面著牆,「我沒事了。別擔心。」

「妳以為妳什麼都知道嗎?」谷熾揚高了聲音。

「是。我什麼都知道。」她平靜的回答,「因為我曾經仔細的留意過你,我知道你所有的喜惡。」

曾經有段時間,她試著開啟自己的心扉,認真的當他是唯一。只是時間那麼短,非常短。只有剎那芳華,連餘香都來不及追憶。

沈重的靜默瀰漫,久到白曇以為谷熾悄悄離開了。但他卻擠上床,貼著她躺著,從背後抱住她。她疲憊而虛弱,沒力氣掙開,只是動也不動。

但那個孤傲又冰冷的殿下,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害她的眼角也跟著溼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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