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妖界,最激動的是谷炫。
他撲過來抱住了谷熾和白曇,哭得像個小孩子。成天跟在白曇背後吱吱嘎嘎,恨不得把所有家當都搬來送她,還計畫要把老哥和白曇的的婚禮擴大舉辦,是他們倆講到快翻臉才作罷。
回來才知道,狐王當了甩手掌櫃,不知道跑去哪快活了,這幾年谷炫一個人撐到快吐血。
一回來,所有的責任都壓回肩膀。谷熾也開始了早出晚歸的繁忙生活。
老規矩,谷熾還是負責軍事和外交。個性使然,谷炫圓滑,卻容易妥協,谷熾就嚴厲剛直,說一不二。北山小國寡民,一味認低伏小只會讓人軟土深掘,谷熾扮黑臉,谷炫扮白臉,才能在風雲詭譎的妖界三十一國混得風生水起。
他們向來如此,谷熾一回來,更覺得如魚得水,非常相得。
谷炫本來想緩點,給老哥和白曇一點新婚生活的空間,畢竟折磨得那麼辛苦。但谷熾卻很快的進入工作狀態,白曇除了容顏改,還是一臉平和的平常度日。
「老哥待妳不好?」谷炫緊張兮兮的扯著白曇,「妳怎麼就把臉毀成這樣?如果他是因為這樣,我送妳回縹緲峰治一治好了…」
「你哥是美色迷得走的人嗎?」白曇白了他一眼,「殿下待我很好的。」
哪裡好?谷炫滿腹疑雲。他們現在走路是並肩沒錯,連手都沒拉,一點親暱也無。白曇天天擺弄她那些草藥,硬說有什麼不同,就是中午會親自送飯,甚至有谷炫的份。
對話也寥寥,比白開水還淡,最多就問晚餐回不回來吃,要不要送過來。
「不然呢?」白曇啼笑皆非,「我得像是人蔘果似的長在你哥身上?真是夠了。」
納悶的回去辦公,谷熾丟了個卷軸到他頭上,「我老婆你那麼上心幹嘛?背著我說小話呢。」
谷炫沒嘻皮笑臉,反而悲從中來,「…哥,你真對她好點。待她怎麼好都不為過的。」
谷熾偏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們打小就要好。」
「我欠她很多。對她再好都是應該的。」谷炫鬱鬱的說,「你對她老有偏見,從來不相信我。現在你也該信我了吧?我們結伴惹禍的時候,都是我的主意。」
谷熾抬眼看他,「你別跟我說,把黛兒剝皮那檔事也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谷炫承認。
他看著自己弟弟,眼神越來越嚴厲。「怎麼回事?那時不是剛跟黛兒定親嗎?那是你未婚妻!」
「那時跟我定親的還有兩個裂地狐的小姐,準備當側妃的,記得嗎?」谷炫向來媚笑的臉陰沈下來,「後來都『意外』死了。」
「哥,我不能不娶葛仙狐家的黛兒,她也很配當個皇妃。但她不能把葛仙狐那套後宮本事給我帶來北山。今天她可以害死兩個未來的側妃,將來就可以動我的孩子、甚至對你或老爸動手。是我求白曇教訓她的。只是我沒想到她出手那麼狠…」谷炫卻笑出來,「效果還挺好的。」
谷熾說不出話來。是的,谷炫總是說,是我的主意,是我想闖的禍,白曇只是幫著我。但那時他一直認為是弟弟純良,替一個帶壞他的壞朋友開脫。
「…為什麼?」他覺得有點混亂,又難過、傷心。
「哥,我不是君子。」谷炫低頭,「我就看不慣那些高貴世家把我們看得那麼低賤,我嚥不下這口氣。一直都是我出主意,白曇去做。出了紕漏,卻都是她整個扛下來…她說總有天我會得扛北山的棒子,可她沒世家需要扛,名聲壞一些無所謂。」
「對她再好都是應該的。她想要什麼我都會弄來給她。她是很驕縱、任性…以前。但她對人好,是整個掏心掏肺,什麼都肯的。」
「不懂事!」谷熾猛拍桌子,所有的卷軸都一跳,「義氣是這樣講的嗎?!」
谷炫默然無語。
他終於明白,名聲這樣惡劣的白曇,自己的弟弟卻這樣袒護寵溺。「醫君知道吧?」他想起另一個溺愛得毫無道理的智者。
谷炫支吾了一會兒,「九姑娘…也是不容易的。妖界和平幾萬年…她是好人,但不是君子。」
醫君管自己的徒兒非常嚴厲。這麼溺愛的白曇,還是免不了那百棍,即使當時實在情非得已,還是打得下不了床。
白曇闖的那些禍,到底哪些屬於她自己的,哪些屬於谷炫的…還有哪些屬於醫君的?
「哥,你別問了。」谷炫心情更低落,「白曇都沒提過。總之,不像你想的那樣,白曇真那麼壞…我跟九姑娘不會那麼心疼她。」
谷熾一直有些恍惚,勉強集中心力辦公。
當晚回去時,白曇在廊下擺了酒,正在獨飲。瞧見他回來了,迎上來,「要吃飯嗎?」
谷熾搖搖頭,攬著她,親吻鬢角,「什麼酒?」
「桂花釀。要換別的嗎?」
「這就好了。」
攜著手在廊下坐,飲著微甜的桂花釀,一株瓊花噴卉吐蕊,暗香浮動,月下自展芳華。
「今天谷炫告訴我些往事…」谷熾淡淡的復述,「真的嗎?」
「他神經喔,跟你說這幹嘛?」白曇輕笑。
「結果我老婆和我弟弟才是自己人,我是外人。」谷熾微嘲的說。
白曇沈默了一會兒,「不是的。其實是師傅和谷炫弄錯了。沒他們要求,我也是個不良少女,成天打架鬧事。主意是他們出的,但動手是我呀,誰逼著我非出手不可?還不是我自己選的?是我殺性大,脾氣不好,任性。常常做到出格兒…」
「他們要我幫忙的,真的很少。大半都是我自己闖出來的禍。別人多看我一眼,調笑兩句,我就能把人揍成豬頭。誰擠兌我兩句,我就能去搶人家男朋友。仗著可愛要這要那啦,收人家的禮物理直氣壯,仗著人家喜歡把人做牛做馬…我做錯那麼多事情,跟師傅和谷炫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自作自受的。」
就這樣?「醫君的身體是不是不行了?從她收徒開始?」谷熾問。
白曇訝異的看他一眼,躊躇片刻。「…嗯。收大師姐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走下坡了…」她小小聲的說。
在六個師姊妹中,白曇醫術不是最高明的,但武力上卻是最有天分的,也是最鬧騰的不良少女。三千多年前,冥道暗暗收買妖界十餘國重臣,準備入侵妖界。冥道貧瘠,妖界富庶,武力上不相上下。以前只知道硬碰硬的冥道,這次背後有高人指點和支持,開始走重金賄賂路線。
這個不良少女,帶著一疊醫君托付的信,毫無理由的到處找諸國重臣單挑,打殘了無數人,有時還殃及池魚。不動聲色的掩蓋在胡作非為之下,暗中消弭了這場內神通外鬼的大禍。
在白曇來說,不過是照著名單一個個揍過去,然後送信。但妖界來說,卻是沒有動搖任何根本的與冥道衝突中,佔到上風,凱旋而歸。
那一役,也是北山軍初次嶄露頭角的首役。
「當時不清楚在做啥,事後很久我才想明白。」白曇淡淡的說,「但師傅想左了,谷炫也想左了。他們根本沒欠我啥,我本來就是個壞孩子,做這些是因為我愛他們,不是這樣就變好了。」她偏頭想了想,「龍家三太子可不是跟冥道勾結。他只是嘲笑谷炫身上有低賤的狐臊味,我就剝了他背上的皮做龍皮鞭。」
谷熾將她拉到懷裡,輕輕的打她的手心,「再不能…這麼不乖了。」心裡卻又酸又痛。
「不敢了。」她依著谷熾,「我自己是…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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