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谷熾就把白曇接回去,安置在寒竹軒。他的解釋是,免得聰明智慧的醫君看穿了,雖然白曇認為她師傅根本不在乎,只要掛個交往的名義就好,其他的,她那永恆少女心的師傅會自己腦內補完。
這也是永遠不能說的祕密。她師傅隱居的唯一興趣就是蒐集許多捕風捉影的八卦,寫一大堆愛情故事自己看,連徒弟都不可以碰她心愛的故事們。
白曇知道並不是那麼回事,但也沒說破。看得出來,谷熾殿下沒有半點和女人交往的經驗,難得有這樣名正言順的機會,難免有好奇心。
只是他這個對象沒找好,很不具代表性。白曇默默的想著。
這家子皇室,個性差異性大到不像一家人,體現在他們各自的居住環境上。狐王非常熱愛糾結,居住在廣大宮殿群的幽谷中,是為錦巒殿。谷炫開闊爽朗,最愛山光水色,他的碧波閣就蓋在湖上,氣象萬千。
谷熾這孤僻孩子住在綿延數里的竹林裡,拐錯一個彎就可以迷路到死,只有他們兩兄弟背得住那錯綜複雜的道路,連他們老爹都曾怒劈竹林才得以生還。
至於白曇,她師傅給了她一個奇特的指南針,倒還可以進出自如。只是她剛去養傷時,只能趴著,也沒什麼進出問題,只是吃得很不好,她很悲傷。
北山皇宮本來就有為數不少的侍者僕從,但谷熾完全不要活人進入寒竹林。而役使的的無生命傀儡…能夠運送物資無誤就已太強,不要指望他們煮飯了。谷熾一心求道,也無心飲食。頭天白曇看到擺上桌的一碗黑芝麻、一碗白芝麻、一碟松子、一缽清水…真的以為谷熾在報仇。
但咱們谷熾殿下帶著颯爽冰清的氣質,優雅的坐在桌前吃著芝麻松子喝清水…白曇羞愧的感到自己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討厭熟食嗎?」白曇拿著勺子,卻不知道怎麼吃下去。
「不討厭。」谷熾殿下看著公文卷軸,一面極具皇家風範的…吃芝麻。
「那你喜歡吃生食?」
「不喜歡。」他優雅的輕拭嘴角,算是用過早餐了,「方便。」
吃了一天五穀雜糧(小米也生食會不會太誇張啊?!),忍無可忍的白曇第二天就掙扎著下床,到廚房熬粥、煮花生、醃黑豆。
終於吃到有鹹味的食物,讓她感慨得熱淚盈眶。谷熾沒說什麼,自動自發的自己盛粥,吃飯看公文,看她擱筷子,「不吃了?」
「飽了。」
他把剩下的半鍋粥都吃完了,吩咐傀儡把碗盤洗好,收收公文,走了。
白曇呆了一秒,追了出去,「喂!殿下,你中午和晚上回不回來吃?」這個食量可怕了,吃不吃給句話啊!
他凌厲的看過來,「留飯。」就非常瀟灑的走了。
…我是回來養傷不是來給你當廚娘的啊混帳!
罵是這樣罵,中午她還是煮了大鍋的白米飯,跟御廚要了肉和蛋,滷了一大罈。挖了寒竹林的筍,鮮鮮的煮了一鍋雞皮竹筍湯,和一盤附近採的野荇菜。
剛拿起筷子,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秒不差的谷熾。他面無表情的坐下,自己盛了大碗的白米飯,優雅沈默的開始吃了起來。
讓她崩潰的是,她原本預計要吃三餐的滷肉,總共只吃了一個蛋兩塊肉,其他的都進了谷熾的肚子裡…應該說,這頓根本沒有剩菜也沒有剩飯。
吃這麼多,他纖瘦緊實的肚子一點都沒有走樣,甚至沒有絲毫不適。到底他把食物吃到哪裡去了…?
「妳的背有血。」谷熾瞥了瞥白曇,「我還有點時間,去把衣服脫了。」
血?白曇朝後摸了摸,有些溼潤。應該是做飯的時候使力,擦破棒傷了。她乖乖的脫掉上衣,趴在床上等上藥。
「…都不會不好意思?」他冰冷的聲音帶著嘲諷,「脫得這麼熟練?」
白曇輕笑一聲,「此身非吾所有。」
等了一會兒,谷熾沒有說話,她轉頭看,他才取了藥上前,替她塗藥時,使力卻非常輕柔。
原來這冰山也有溫柔的時候,真是完全沒想到。
「別又使力弄裂傷口。」他淡淡的吩咐,「晚飯我帶回來。」
結果晚飯成了宵夜,還是她睡熟了硬被叫起來吃。之後她就很認命的煮三餐,畢竟她總是要吃的,養傷期間也沒什麼事情,變著法兒煮飯也算消遣時光。
但中午食客又多了一個,谷炫居然也來蹭飯。這兩兄弟的食量驚人,口味卻不是太挑剔。白曇的廚藝中等偏下,這兩兄弟也沒嫌過,照單全收。谷炫照例和她哇啦哇啦聊個不停,冰山殿下居然還能插上幾句,有些笑容…白曇要很忍耐才不推窗看看夏天裡是不是下了雪。
後來谷炫紅著眼圈跟她說,「妳啊,去趟凡間能幹了,連米長什麼樣兒都沒見過的人,居然能做桌菜出來。做得還跟我娘差不多…多少年了妳看看,我們兄弟沒吃過一頓家常飯。」
白曇啞口片刻,嘆了口氣,「我在凡間,人人見了我都想喊娘。我也生了幾個孩子…煮飯燒菜洗衣,哪樣不會?都是逼出來的。我的廚藝自己知道,吃個心意而已。」
「白曇,妳長大啦。」他拍拍白曇,「哥哥待妳不好,跟我講。我娶妳就是。」
「少來,你開發到新功能對吧?」她一掌拍過去,「當我廚娘呢,你夠了。」
谷熾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她傷口癒合很慢,扔了個千年妖獸的內丹給她,她卻沒有吃。「我給的東西不能吃?」他冷淡的問。
「不是,我吸收不了。」側躺在貴妃榻歇午睏的白曇闔目說。
突覺一絲霜冷的神識入侵,她本能的彈開,睜眼看到滿臉陰沈的谷熾。她也不高興了,「你要神識內觀也先說一聲,我還以為你要打我。」
「…妳最該打的時候我都沒打妳了,等到現在?」谷熾用向冰點探底的語氣說。
「我幾時有那麼討打?」白曇莫名其妙。
「妳教唆谷炫偷滄海明珠給妳的時候。」谷熾冷哼一聲,「那是族裡共有的傳家寶,妳也有臉皮要!」
白曇一怔,幾乎遺忘的少年往事了。還喜歡那些眩目又閃亮的東西,想盡辦法去要,貪婪的不知節制。仗著青春貌美,仗著谷炫的包容寵愛,囂張跋扈的撒嬌。
「那是我的錯。」她爽快的承認,「很抱歉。幸好你阻止了谷炫…謝謝。」
谷熾一怔,反而沒了話,霜冷的神識霸道的入侵,這次白曇靜默的讓他內視。
墨黑的眉蹙得極緊,研究似的看著她,「妳在凡間出了什麼事情?」
白曇只是輕笑,「不管出什麼事情,都過去了。該還的淚已還,欠人的血已盡。碎心裂魂,已經完滿。」
谷熾沈默了一會兒,將那只內丹丟入口中,坐了下來,把白曇抱在膝蓋上,默默的將內丹轉化成真氣,從背心注入體內,像是一股暖洋洋的流水,充斥四肢百骸,推著運行了幾次周天。
「我不欠人。」谷熾淡淡的說,「欠妳的功力,添些利息還妳了。」
…這利息也太多了些,都超過本金了。她想下來,卻被谷熾抱到床上。「睡會兒,妳身體太差了,連收個真氣都累。」他脫拖被子一罩,就放下床帳出去了。
這傢伙,嘴裡一套,做得又一套。白曇暗笑,闔目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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