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在等。
當然我也只能等,畢竟我關在這兒哪裡也不能去。但是這八個有去無回的陰差一定會引起些什麼樣的騷動,誰來抓他們都可能讓陸判官很尷尬。若是這八個陰差自忖沒有生路,乾脆狠咬一口,該誰完蛋,還不知道呢。
所以不會有追兵,我很有信心。
聽我分析完的小陰差張大了嘴,沈痛的說,「你是人間的禍害,惡到穿孔的毒苗。你活著對世間無益,會發生種種天災人禍一定是你這混帳引起的天怒人怨。」說著衝上去從印表機搶了一疊紙過去,「你趕快寫吧,嘴動手也要動啊!」
聳聳肩,繼續寫我的小說。
我把這八個陰差的倒楣事蹟當作閒暇消遣寫出來,貼在部落格。我那本來被謾罵到爆炸的部落格又多了譏笑和嘲諷。還有人說我根本是瘋到見鬼了,寫出這種垃圾。
無所謂。當初伽利略還險些被抓去燒呢,說實話的人本來就比較衰。我是比較好奇這些罵個不停的人。若真的討厭,何必去看我的部落格呢?看了又口水甚多。難道暗戀我?
日子照樣的過,我依舊成天寫寫寫。我倒不知道這個精神病院成了陰差畏懼的地方,後來才聽地基主說,來這兒出任務的陰差,寧可違些時日被罰,也盡量久久來一次帶走整批的人,能離我的房間多遠就多遠,還傳說我專門吃陰差,這八個陰差是被我拿來下飯了。
我笑到打跌。我吃素,真的,你要相信我。
只是,我還在等。
終於我的等待沒有落空,我想,他已經沈不住氣了。
久違的鐵鍊的聲音,從走道拖過去。冰冷的讓人的心臟都為之結冰。
「我來帶你走。」
這也是一種必然。
「讓我為你說個故事。」咯咯的笑聲響起,像是喪鐘迴盪在這個監獄裡。
我望著在我房間出現的「人」。他應該就是陸判官吧。倒不像印象中的鍾馗模樣,他很斯文,留著五綹長鬚,飄然若仙。只是不太搭的拿著鐵鍊和鎮魂牌。
「我說個故事,然後跟你走,如何?」我啃著指甲,壓抑著難以言喻的興奮。
這是個大角色。地基主早就逃了出去,整個精神病院的鬼怪都跑得乾乾淨淨。他終究是神,還是地府裡的判官。死亡的氣息和神威不是小小的陰體可以承受的。
但我是個脫序的人,並不在乎。靜靜的,我等他的回答。
「不。」他嚴正的拒絕,臉色更加陰沈。
「那我不走。」我也回答的很乾脆。
他沒說話,不動。只是用那種難以形容的氣勢壓過來。根本我就沒什麼好怕的,我不欠神明什麼,神明也不欠我什麼。我在最痛苦的時候沒有麻煩過神明,現在他們不該來麻煩我。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在游移。雖然很難察覺的,他的眼神,在我的書架小心的探索著。
他怎麼知道我書寫得好?我想到這個嚴正判官的脫序。他看過吧?他看過我寫的小說。但在什麼地方看過,又看到的是哪一本呢?
誰也沒說話。窒息的沈默降臨到這個陰森而雪白的房間。
「判官不該親自來拿人。」我打破沈寂。
他的怒容驀然而起,恨恨的像是要吃人。不過房間只有我和他,他總不會是想吃壁紙吧?
「有必要嗎?需要為了幾本破小說違紀?」我觀察著他,「你需要哪些書,我化給你。你不知道怎麼開口,託個口信,讓地基主告訴我。我雖然瘋,還懂人情事理,何必為了幾本破書…」
「沒錯,就幾本破書。」他恨恨的看著我,像是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比你寫得好的人多的是…你甚至文字拙劣,交代不清,漏洞一大堆…」他豁然站起,「但是你這種禍根子,為什麼有那種活生生的執念?現在的人什麼不能放棄?什麼都可以!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放棄,自殺的人成千成百,根本沒有什麼人執著什麼…」
他越說越怒,轟然一蓬火從口出冒出來,「你!為什麼有這樣活生生的執念?!哪怕你抄電話簿,眾生也無法抗拒你,你這種禍害不能放在人間!」
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是我寫得好。原來只是執念啊…但又怎麼樣?我就是要寫,我就是想寫啊。即使是這種時刻,我依舊研究著判官衣服上的花紋,想著怎麼寫進小說裡,怎麼幫他開場。
寫得好不好關我什麼事情?我只負責寫又不負責看。那是倒楣的讀者要承擔的事。
「說完了?」我終於研究完他衣服上的花色。「你要哪一本?『應龍祠』還是『沒有邊際的故事』?」
嚴正的陸判官狼狽起來,看他這麼慌張,我嘆了口氣,忍住心裡的鬼笑。拿下『應龍祠』,我在書裡簽了名,遞給他。
他緊緊的抱著書,呆了很久。分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默默的消失了。
其實我沒告訴他,我還滿緊張的。從來沒有遇過想要我的命的讀者。我突然想到史蒂芬金寫的小說,不禁感慨。
陸判官沒抓我去鋸腿,只是拿走我絕版的書,我是不是該高興?其實,我還比較希望他鋸我的腿,我就剩那本了呢。
二十五到七十四。他該不會想把我留在陰府這麼多年吧?讀者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可愛又可怕的生物唷…
下次又會有怎樣的讀者找上門?準備挖我的心臟還是砍斷我的腿呢?
其實我還滿期待的。
(第三部完)
不會啦,還好不是水星逆行,不然可能更刺激(欸欸)
還請多支持~>w<
可憐的啾姐….你又得全部重搬??
農曆七月份總是比較那個一點….
(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