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這個做啥?
瞪著這篇冒出來的故事,百思不解。
說奇幻不奇幻,說愛情又一丁點也沒有,說驚悚又不嚇人,若情節精彩還好,但流水帳似的,哪裡精彩?
換句話說,連騙稿費的資格都沒有。
「…我到底寫這個幹嘛呢?」對著電腦,我喃喃的問。
用膝蓋想也知道,問這啞巴東西有個屁用。
「夠了吧?」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寫到這兒成了吧?有算有結尾了…」
惱人的是,歹戲拖棚,身不由己的,我又啪啦啦開始打字。這個時候,我開始討厭這一點用處也沒有的天賦了。
於是,他成了一個陰差。一個事實上沒有死,但脫除所有人氣的陰差。
他是棺生子,原本鬼氣就比人氣濃重許多,讓他出生並且活下來的是母親強大的愛與深刻執念,像他這樣的人要返回陰間是非常簡單的。
在陰間,他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陰差,再也不會有人竊竊私語,冷眼相待。上司憐惜他年紀特別小,又是這樣發大願來的,沒把他派去拘捕老死的病魂,怕他軟了心腸,而因為他天生的正義感,派他去拘捕罪魂,他的工作表現特別好,上上下下又誇他又疼他,他獲得很大的成就感和歸屬感。
很罕有的,這個年紀極小的陰差非常喜歡陰間,他原本無私的純潔發願,反而造就了他如魚得水的適得其所,也算是好心有好報了。
如果說,不是他的陰差前輩去拘捕個發瘋的小說家一去不返,他義不容辭的自告奮勇,如果他沒看那瘋子的小說,因此中招,說不定他會一直待在陰間,當他的快樂小陰差。
很可惜,他看了。他看了那個可以蠱惑眾生的卑鄙小說,從此以鬼身被綁在人間,被幾篇爛小說束縛得有家歸不得。
那個瘋子還不顧他的反對,隨便取了個渾名,就叫他小司,簡直要把問之氣炸。寫到這裡,我有些疑惑。這情節…好熟啊…
輕輕「啊」了一聲。老天,這是小司的故事!我居然無意間閱讀到他的故事了!
我托著腮。這小子…居然說我的小說卑鄙。你就別回來,回來有你好看的了。
這個時候,我才熱切起來。後來呢?為什麼他臨陣脫逃?我知道他非常討厭我,看到我簡直要發出貓恐嚇的「哈」,若是有尾巴,鐵定蓬的跟松鼠一樣。
但讓我的小說束縛,可是個痛苦的癮頭。他不顧一切回陰間了?
「…後來呢?掐頭去尾說重點吧。」我對著電腦喃喃自語,咯咯咯咯。
來發藥的護士臉孔白了白。但不愧是楊大夫手下訓練有素的護士,還是鎮定的將要遞給我,顫抖的幅度非常的微小,只是藥粒有些碰撞。
「謝謝。」難得心情這麼好,我對她笑了笑。
她勉強拉了拉嘴角,真難為她笑得這麼難看。然後轉身,踏著機器人般僵硬的步伐,走出病房。
我應該別笑的。他匆匆離開,違背諾言,是因為聽說春琇不久人世。
看到春琇,他大吃一驚。沒想到歲月流逝得這麼快,春琇已經是個中年婦人,有了丈夫,還有兩個還在念國中的女兒。
但即使春琇不年輕了、胖了,還是他眼中那個蒼白瘦弱的春琇。從丈夫的憂心和女兒的眼淚,他肯定,這些年來,春琇一直很幸福。
原本她可以得享天年的。都是我違反了契約。問之深深的沮喪起來。
當初春琇的命是用他發願當陰差換來的,現在他叛逃到人間,約定失效,這才讓春琇的命數斷了。
他讓魔樣小說束縛,捨不得回陰間。再說,他棄職潛逃,陰府治他的罪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有籌碼為春琇談判。
束手無策,他只能守著。這一年,他只能拖延。他用盡所有辦法,即使和其他陰差起衝突、爭鬥,也設法拖延春琇的死期。
陰差們輾轉知道他的痴心和執著,深表同情,並沒有和他太認真。但是他說什麼也不退,就是固執的守著,上司的期限越來越緊,他們也越來越沈不住氣。
其實,問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知道這治標不治本,卻也沒有其他辦法。但他走不了。
因為昏昏沈沈病著的春琇,有時候會含含糊糊的喚他,「問之,問之…」
他只能哭著,守著快要死掉的老友。從來沒有忘記他的春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