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之十六

晨起送走了三郎,芷荇的情緒一直不高。

昨夜三郎沒有求歡,卻說覺得冷,摟著她,破壞她規規矩矩的睡相。擔心的問他哪裡冷,三郎卻把芷荇的手拉到胸膛,「心口,總是睡不暖。」

害她差點又滴下淚來。

這人,真的打定主意要拐她了。這可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情感才是女子生死大關,把心交出去,未來只有日日凌遲等著。廣大的修身苑,早晚會填滿…填滿千嬌百媚的通房妾室,填滿庶出子女…早晚的事。

她娘親就淡淡的說過,新婚燕爾時,她就是沒遵祖訓,棄守得太快,最終良人成了狼人。亡羊補牢,卻為時已晚,白受了許多氣惱和心傷。

丈夫可以親可以敬可以諂,但絕對不能愛也不能信!不然這個賢良婦人決計是作不成的。


這麼母女嫡傳兩百餘年,也就只有一個例外。顧氏太外祖母嫁給只有秀才功名,千里行商的商家婦,最是驚世絕艷。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真的只有太外祖母和太外祖父實現了。

外祖母的絕命書自悔不已,為了陌上持花含笑的曾家少年,不顧母親的反對,又回到世家的牢籠。

母親出嫁沒多久,外祖母就鬱鬱而逝了。她母親的絕命書很短,只有四個字:「悔不當初。」

她覺得透不過氣。把那箱絕命書鎖起來,趴在上面。這是一箱的血淚,兩百餘年來的血淚斑斑。

「姑娘?姑娘妳怎麼了?」如意大驚,走進來搖著芷荇,「不舒服是不?難道是小日子…可時候還沒到呀?」

看著如意那單純又困惑的臉龐,覺得點這缺心眼兒的丫頭真不壞,起碼會啼笑皆非,而不是困守自傷。

「管家姐姐,妳不去忙妳的,跑來躲懶?」芷荇打趣。

「姑娘這話說得好誅心,不就怕您渴了嗎?」如意皺了皺眉,端了茶過來,「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看您早飯也沒好生用…」

讓她繼續嘮叨下去可不得了。芷荇打斷她,「那些鎖著的空院子,隔三差五的,還是使人去打掃打掃。」

如意眼睛瞪得大大的,「誰會想來住啊?」

芷荇苦笑了一下,「誰知道?你們許大人有例在前,保不定…會有什麼姨娘通房的。」

如意氣得臉鼓鼓的,蘋果頰通紅,雖然想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嚷出來,「姑爺有這心,姑娘您就該朝他身上多刨幾下,好生教訓教訓!」

這下芷荇有些尷尬了,這性子真得改,怎麼能暴躁起來亂刨呢?「沒那事。姑爺…眼下自然待我是好的。只是將來的事,怎能說得準…?」

如意放心下來,嘟囔著,「姑娘,奴婢還真不懂,怎麼您跟我二嫂都講究什麼破賢慧。這賢慧,是能吃,還是能穿?我二哥打我二嫂,她只會躲著哭,明明不想跟他過了,只會忍。是奴婢早把他休了,還捲起袖子給他一頓好的!」她忿忿的揮了揮拳頭。

「妳若嫁人了也這麼著,怎麼可以?打不過怎麼辦?」芷荇輕斥她。

「不還有姑娘嗎?」如意大剌剌的,「奴婢還真的很不懂,這嫡啊庶啊,明明就差好遠。開枝散葉…誰知道會不會開一堆花啊?就算是生兒子,也是庶的啊,出生就讓人挑剔這,孩子多可憐。咱們家那些姨娘,成天只會吵嘴打架,又吵不出個子丑寅卯,白費胭脂水粉,還有不少的飯錢。

「奴婢就不要當什麼賢良人。敢有什麼花花腸子…先給吃頓桿麵棍!不能跟奴婢一心一意的過,一拍兩散!反正姑娘不會不要奴婢,跟著姑娘,好得多呢。」

不要當賢良人?這…芷荇倒是從來沒這麼想過,一時有些怔了。

「姑娘您真的想太多了。也就您能跟姑爺過下去…」如意打了個冷顫,「那些新來的還說姑爺像是雪捏的,透著寒氣,幸好不讓人跟前伺候,不然非凍病不可。他們哪知道咱們剛來的時候,姑爺一眼就能讓人發惡夢…」

「如意!妳又在這兒窮嚼什麼舌頭?」吉祥進來瞪她,「一院子事呢!」

芷荇微微笑了笑,揮手讓她們下去了,一路還聽她們倆小聲吵嘴。

沒想到,她自負聰明伶俐,還沒個心憨的小丫頭想得直接明白。得歡一日且一日,顧什麼破名聲?反正三郎的名聲早讓皇帝給敗壞光了,她潑出去當個妒婦也不怎麼樣。

敢有什麼花花腸子,賞頓桿麵棍先!

她摀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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