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是能交差不用沈塘…但除了疼,還是疼。一點其他的感想都沒有。
三郎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更像死人了。她心底有點納悶狐疑,這個和聖上傳出風流名聲的夫君怎麼比她還生手…最少她讓娘親逼著學婦科,好歹模模糊糊的知道一點,夫君卻滿頭大汗的過門不入,好不容易著了,她疼得哭,夫君靨起霞暈,看起來有點活氣兒,卻也…疼得不輕的樣子。
原來母親這樣不易。未生兒女就要一次次這麼捱苦。她又有了新的疑問…看起來不是女人疼,男人也是會疼的。為什麼父親會納了一堆姨娘自找苦吃?而且頗樂在其中…
一肚子疑問,但也沒誰能問,只能嚥著吧。
她掙扎起來穿衣梳洗,在屏風後面給自己上點藥…疼得好些了。整理了下,轉出屏風,三郎已經起身自穿衣裳,她趕上前服侍,三郎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卻任她打理,沒有拒絕。只是服飾已整,他非常自然的拿起梳子,自己梳髮。
芷荇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問,「三爺,是否喚人來為您梳頭?」
「我身邊事不喜旁人。」他冰冷的回答。
芷荇犯難了。她這個被皇上硬塞給他的娘子,算不算旁人呢…?但從「夫婦有義」來說,她不算旁人。
一佔到禮與理,她立刻安心下來,微笑著問,「三爺,妾身為您梳頭可好?」
三郎停了手,思索片刻,默默的把梳子遞給她,算是默許了。
芷荇暗暗鬆了口氣,小心的幫他梳髮綰髻。
不管怎麼樣,她已經嫁給了馮三郎。她也不敢求寵愛…那根本是天邊浮雲。只求客客氣氣,不討人厭的過日子。
馮三郎或許討厭女人吧…她是聽說過那種只愛男子的風流公子哥。雖然都裝不知道,但她到底還是幫著繼母管家,難免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身邊的丫頭嬤嬤,個個舌長。雖然不甚明瞭,還是知道一些…母家就有個表哥愛這一味,怎麼打罵也不能改,任何女子都不屑一顧。
三郎願意忍著厭惡和疼痛幫她交差,心底還是很感激這個活死人般的夫君。
幾年之後,必定無出。那時她可以抱個女兒來養…完成亡母的心願。
綰好了髻,三郎只選了根玉簪。玉面鳳眼,真真人如桃花…的活死人。
這時外面才傳來遲疑的敲門聲,她望了望鏡裡的三郎,看他點頭,才穩聲讓人進來。
太安靜了。
丫頭嬤嬤都肅穆得不得了,連她從娘家帶來的兩個丫頭大氣也不敢喘的雜在眾人中,跪了一地人的道喜,卻沒什麼喜慶味道。
她點點頭,讓兩個丫頭散道喜荷包,並且溫順的由著嬤嬤幫她梳婦人髻。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透過鏡兒,她可以看到三郎在她身後的長榻看著書等。冬日昏暗,依著燭光映紅臉龐,明明美容顏,看起來卻像是傳奇話本兒走出來的哀艷女鬼。
若不是還會翻書頁,真一點點活人氣都沒有。
有些什麼地方不太對勁。芷荇想。但這不對勁,在她隨著三郎準備拜見公婆時…更擴大了。
門簾外明明聽到歡聲笑語,熱炭似的暖洋洋。但丫頭進去通報後,突然停聲,又是一片安靜。
然後丫頭出來喚他們進去,在悄然中,公婆嚴肅的接過她的茶,嚴肅的賞禮,再跟大伯二伯和妯娌廝見,也是一派肅然…甚至有點敷衍。
她未嫁前就知道她的大伯是庶子,二伯和三郎是嫡子,而且是雙生子。果然兩人極為相似,但誰也不會認錯…若說三郎是亂葬崗上沈寂的月,二伯就是端午正陽。像是雙生子裡把生氣給占盡了,顯得三郎分外黯淡虛無。
之前覺得京城馮家長房人口簡單,現在卻覺得非常不簡單。
意外的,公婆沒有留飯,也免了他們晨昏定省,說大冷天不必這樣來去,就讓他們走了。
三郎起身一躬,芷荇也福禮,跟在三郎後面。才踏出門口,原本安靜的廳堂,不知道大嫂說了什麼,一陣轟笑聲傳了出來,喜氣洋洋的。
走在前面的三郎腳步微頓,卻又不緩不慢的往前走。
慢慢的,又下雪了。隨行的丫頭嬤嬤打起傘,三郎卻把傘拿過來,獨自前行。
雪漸漸大了,天色陰暗,只有三郎赭紅的袍子隱隱約約,看起來非常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