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悄然無聲的繞過竹林,若無其事般跟史家太太告辭。端詳熱情挽留的史太太…看起來是一無所知。
她暗暗鬆口氣,還是婉拒推說酒乏了,和幾個相知的太太夫人辭去。
上了馬車,她將團扇放在一旁,閉上眼睛,攏著袖。吉祥如意以為她真乏了,小心的給她蓋上薄毯,壓低聲音聊天。太太們聚宴,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也被邀去旁開席面,所以並不知道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也好。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兒,又不頂什麼事…但是芷荇的手,在袖裡輕輕抖了起來,不咬緊牙關,恐會發出顫聲。
她終究還是疏忽了,沒注意到這個脈絡。馮二郎馮述,到底有舉子功名,容貌更盛於馮知事,有「芝桂玉郎」之稱,端地是才子風流。秦樓楚館紅袖招,和那些煙花女子有往來不是什麼希罕事,特別是那些才色出眾的。
偏偏這些才色出眾的往往成了官家姬侍或商家妾,在大燕非常尋常。
卻沒想這些煙花女子之前周旋於權貴才子中,自有一套交情。
她竟沒算到這一步。
再往深想去,更是一陣陣的發冷恐懼與忿恨。這道婆如此行事嫻熟,恐怕不是第一回。她不敢想有多少無辜女子受害了去。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幸好幾次遇事,都是她認得的…萬一有她不認得的呢?
千防萬防,只要有那麼一次她不認得了…後果她真不敢想。
長到這麼大,她第一次如此無助徬徨。第一次發現,面對真正蛇蠍詭計,她還是太淺。
疲累一點點的侵骨,然後浸透。害怕慢慢的湧上來,真的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失了本心,真的去殺人了。
但苦苦思索,除了結果了那個禍根,她竟沒有其他一勞永逸的辦法。
待二郎清醒過來,已經殆欲斃然,私處疼痛難當,連爬起身都沒力氣,還有三個女人迷迷糊糊的扯著他。
這春藥雖烈,但時效不長。一看三個女人,就沒有一個是芷荇,他深明著了人家的道兒了,不禁大驚失色,擺脫了那三個女人,胡亂的穿上衣服,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跑了。
小廝來接應他,他心神不定,不知道是否被識破,更不知原本買通的後門是否安全,最後是鑽狗洞逃了。
回家只說病了,沐浴時只讓小廝伺候,全身軟得跟爛麵條一樣,那話兒更是脫皮紅腫,痛得鑽心撓肺。他想不通被誰暗算,又想到百般算計,居然沒把芷荇弄到手,更是愛一陣狠一陣,只恨身軟無力。
若說他最初算計弟媳是功利性的,現在算計倒轉成了功能性。芷荇過年堪堪十九,尚未生養。又和三郎琴瑟和鳴,輕憐蜜愛,如蒙雨露滋潤,最是嬌豔盛開時期。
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他這樣不依不饒的百般算計,就是「偷不著」。他只要想到芷荇那含瞋薄怒的俏模樣,只覺得心癢難搔,恨不得立馬弄來折騰個夠,可惜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覺得被榨得五臟六腑都掏乾淨了,昏死在床上。
他一昏死,上下都鬧了起來,請大夫的請大夫,忙亂的忙亂,太太更是抱著他一聲聲兒啊肉啊的哭喚,完全亂成一團。
這端馮家大亂,修身苑倒安安靜靜,該幹嘛就幹嘛。唯一覺得異樣的只有吉祥,因為姑娘不像以往聽他們在眾奴僕間的閒話,而是擺手去了小書房。只讓送了茶,天擦黑了也說不餓,讓他們先吃去,連馮家大亂的事情都只得到一聲冷淡的「嗯」。
小書房可是家裡重地,輕易不能停留的。吉祥雖然滿肚疑惑,還是走開了,只提醒守門的小丫頭警醒些,姑娘要茶要水別推耳聾。
芷荇現在倒是挺慶幸吉祥那麼鬼,連如意都沒讓來添亂。她現在心煩得很,已經揉了好幾張紙,枯坐半天,好容易才平靜下來,把該寫的寫一寫。但寫到「當絕淫祠」…還是手顫了顫,滴了一點墨。
她煩躁的擱筆,無心騰抄,胡亂的擦了擦手,仔細的在架上找書。找到專述毒藥既解毒的那一本,她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萬一…出了典籍記載外的迷藥麻藥,她該怎麼辦?稍微寧定了點,也不怎麼辦,大不了配副讓那混帳終生不舉的藥。不用踰越那道不可以的檻,她還能繃住傅氏嫡傳的尊嚴。
她苦笑了一下。舉不舉不是重點,就算只是被輕薄個遍,她跳黃河也洗不清。太太都能幫著下藥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捧著頭,她疲倦的坐著。聽到了三郎的腳步聲,開門,走到她身後,搭著她的肩。她卻一點都不想動。
深深吸了口氣,「坐吧。」她把今天整理出來的記錄遞給坐在她身邊的三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能幫皇帝做事了。」她決定深居簡出,做最消極的防範。
三郎一目十行的看過,在「當絕淫祠」定了定睛,「發生什麼事了?」
瞞不住了。再瞞下去…愚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瘋子。
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三郎搞不好莫名其妙的丟了命。
她平鋪直敘,盡量冷靜的說了二郎的企圖和所作所為。三郎沈默的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沈,瞳孔卻亮得出奇,一燈如豆下,像是染了青火。
「妳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三郎第一次對她吼。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已經煩躁到極點的芷荇也吼回去。
是啊,又能怎麼樣?他被壓到斷氣了,現在他的妻也快被圖謀到斷氣了。
三郎一言不發的開門出去,芷荇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我們吵架了。然後他就這麼走了。壓抑住哭聲,她掩著面啜泣起來,覺得心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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