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們沒再提這些,但都暗暗的鬆了口鬱結。
不管人或妖,都有著固定的因和果。不為什麼因果,就這樣共居,其實不太合理。總要安個什麼名目來由,才好授與受。
但你要問我,我還真說不出任何因果。我既不是對郎先生有什麼非分之想,也不是有什麼親故關係。就只是單純的覺得等他回來,共他品茗賞花,相對閒談,這種受罪的長生才覺得還有熬受的價值。
換一個人來照顧我,我是絕對不想的。
我猜郎先生大約也是如此,他對花樹都長情,養護過的都不容人糟蹋,待我自然也是如此。
這不知道如何講、該怎麼解釋,若不是這次他發了罕有的怒氣,說不定過百年我們還是各自心底悶著。
但也無須再提了。
他排開一切,在我那兒住了十天。每每來找碴的,看到他不免乾笑兩聲,不好意思起來,反而成了客人。只是人來客至,兵馬雜沓了幾天,他無奈起來。
「花兒太香,惹來蜜蜂蝶兒就罷,還引來蒼蠅腐蟲。」他輕笑一聲,「煩不過,躲開幾天吧。」
他還真劍及履及,帶我往北京去小住一段時間。
車馬勞頓,但北京並不是我們真正的終點。
瞧我一路暈飛機暈車的,他跟我閒談解悶。郎先生說,又逢百年「叩關」,他得來幫把力。既不能把我擱在家裡,不如一起遠行,等傳聞平息。
據說,當初龍與鳳被選為聖獸,犬封頗為不服,爭過這個身分。雖說神明允過讓他們公平競爭,但相爭起來,損傷太大,於是提議以各自的子民相爭。
當時眾生還沒分得那麼清楚,人類還崇拜著強大的眾生。當時源起於兩河流域的某支氏族尊龍,另一支尊鳳,北方的犬封也有支氏族崇拜,就議定以此爭天下。
最後犬封敗了,龍鳳聯軍勝了。龍鳳兩族遷居天界,和人間的關係薄弱許多,但敗下陣來的犬封卻沒那麼忍心。他們雖然自成一國,卻一直暗地裡照顧這支在北地牧馬的人類氏族,即使之後一再易名,不再自稱犬戎。
然而滄海桑田,人類早已和平共處,互相婚嫁,對古老的神祇也已遺忘。但涉入人間已久的犬封一族,在人世也擁有不少駐地,由以北方的「吉量城」最大,離北京不遠,但凡人卻難得走得進去。
這裡是人間駐居的眾生一個貿易重鎮,重重禁制,大部分的地方都不能動武的。
「內城住是很平安的,而且那兒奇特的眾生更多,妳也不會引起什麼注目。叩關在外城,也擾不到城裡去…」
「叩關是什麼?」我忙著問。
「這麼好奇?」郎先生淺笑,「也沒什麼,每百年就有狼鬼試圖破關,禁制居然防不了。聽故老說,已經有幾千年如此了,犬封舉族防守,倒也沒讓狼鬼得手。奇怪的是,狼鬼只攻一夜,天明輒止,算不上什麼大患…舉凡犬封族的,都得來防守一次,才算成年呢…」
郎先生說到最後,或許他不知道,卻流露出一種淡淡哀傷的溫柔。
我想,他真的很愛自己的族人,可惜的是,他永遠是隻半妖。即使被喚來協助防守叩關…他還是無法進入犬封國一步。
身邊除了半枯的解語花,相交滿天下…他依舊是一個人。
輕輕拉著他的袖子,我默然無語。
「還暈麼?」郎先生回眼看我,「真的很難受的話,靠著我睡一下,很快就到了。」
我點了點頭,靠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