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語 之十一 餘韻(二)

雖然老者不是個好老師,甚至最後老死,卻是他帶碁宿初入「道」的大門。為此不管碁宿當面怎麼罵他糟老頭,在別人面前,甚至他逝去至今,這老者還是他唯一承認的師尊。

他原本就是為了什麼狂熱,就什麼都不管的個性。而道之精深和修煉的艱困,讓他樂此不疲,到如今還是興致勃勃。

看他這樣比手畫腳,這樣的興高采烈,我在想,根本像是個擺弄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或許,這才是他修煉如此輕易,成仙完全沒有難度的主因。他根本不是汲汲營營於成仙,而是因為有趣、好玩,有挑戰性…完全不無聊。

這或許是他獨有的「道」吧。

也因此,我越來越喜歡他,也越來越能忍受他的疲勞轟炸。碁宿是個古怪的天仙,一直不怎麼瞧得起人,也沒什麼朋友。或許我是他人間唯一的朋友,所以他也越來越常在我這兒喝茶…而且嫌棄的要命。

說不定,更大的原因是那棵大膽的野櫻。

有時候瞥見他片刻不離身,一直掛在頸項的櫻狀項鍊,我就想笑。

***

五月時,我送宛如生人的阿襄去上幼稚園。現在幼稚園幾乎都在玩耍,我想讓她先習慣一下團體生活,九月上小學才不會太難受。

碁宿大人雖然傀儡傀儡這樣叫,他畢竟是個護短又任性的天仙,不但徹底解決了戶口問題(我不想說戶政事務所那隻狐狸嚇得差點癱瘓的事蹟),連我的身分證都有了。

「真的要姓朱?」他問了好幾遍,「這樣七郎就可以不認帳了欸。」

「姓朱。」我才不會入他的圈套。

於是朱襄去上幼稚園,她口裡的「天仙老爺子」細心的封閉她剪紙摺紙的異能,只能作用在我們居住的空中花園,讓她像個平凡的小女孩去上學玩耍,甚至親手在她身上寫了仙符。我想沒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去碰身有仙符的小女生吧?

但沒有阿襄的動物大隊護航,那些來找碴的傢伙,更利用早上的時間,煩人的不斷騷擾。

打發他們是沒什麼…我手段還溫和些。但讓碁宿大人撞見一次,他就不高興了。「連我師妹都敢打?」他火冒三丈,炸了我剛泡好的茶壺和兩只杯子。

我知道他很控制了,但最近我買杯子茶壺有點煩,網路訂貨都趕不上他炸掉的速度。

「他們也不是有大本事的,」我淡淡的說,「忍忍就過了,真引來大咖的,豈不是更麻煩?」

「妳跟七郎都是討厭鬼,」他激怒了,「什麼豆點大的事情,不會求我一聲?師兄喊假的嗎?」

我們沒叫過你師兄,碁宿大人。但我很聰明的沒說出口。

「真要什麼都巴著你解決,你還會與我們這等親厚?」我看他啞口,也笑了,「罷了,大人,仗你威勢橫行,不是我們的作風。」

為了讓他平氣,我還把郎先生珍藏的香檳拿出來。我喝不出有什麼好,但碁宿大人很愛喝…當然郎先生更愛喝。

誰讓他一去那麼久不回來,喝光了活該。

本以為這事兒就過了。若這屋子腳踏實地,說不定碁宿大人會弄個銅牆鐵壁似的仙陣。但他忿忿的說,這大樓太老,建材太差,就算最弱的仙陣也非垮個乾乾淨淨不可。

只我沒想到,這個暴躁的天仙會這麼根本的解決事端,手段還不是一般的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