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臺令 之七
花嫣說，和公子同為師兄弟的邢天宮掌門，是個非常愚蠢的傢伙。
或許說愚蠢還不足以形容。應該說，只要凡人有的負面缺陷，他通通有，特別是忌妒和貪婪。
一方面必須仰賴常蕪散人的威名，好成就邢天宮的威望，另一方面又忌妒，非常忌妒這個天資穎悟，遠遠將他拋在後面的師弟。
常蕪散人渡劫失敗，他又驚又怒，卻有一絲快意。驚怒的是，慧南最強的強者殞落了，邢天宮瞬間斷失最有力的倚仗，但那絲快意卻是那麼強烈，強烈得讓他對這樣嚴重的損失也不太在乎了。
什麼天才，什麼強者。一朝殞落，還不是什麼都不是？
但他急著接收常蕪散人的洞府時，才發現他那算無遺策的師弟，已經將洞府的一切都毀了。從不收徒的常蕪散人，身邊幾個法力高強的奴僕，也在共抗天劫時死光了。
只留下一個奄奄一息，境界跌落到築基前，恐怕也活不了好久的小婢子。
這個心胸狹窄的掌門大發雷霆之怒，幾乎拆了整個洞府，發現的確什麼也沒有時，他忿恨難消，只能把所有怒氣都發在這個小婢子身上。他以為花嫣是常蕪的侍妾，又見這小婢子不離常蕪左右，乾脆把人牙子叫來，將重傷的花嫣賣了，還指名要賣到最不堪的青樓。
可人牙子是些什麼人？一個從邢天宮這麼大門派賣出來的婢子，而且還是修煉過的，隨便賣到哪個小門派都夠買座小城了，怎麼可能這麼暴殄天物？面上當然唯唯諾諾，私底下卻暗暗訪醫尋藥，醫得表面無傷，將她賣入極為偏僻的青門。
「邯鄲子是個白癡。」花嫣淡淡的說，「公子毀掉洞府裡所有的藏書和心法，毀掉所有法寶和飛劍。他只帶走能抵抗天劫的法器和人。那些被毀掉的，就是他的境界看起來，不滿意的殘次品。他連身邊不夠好的人，都打發回老常家了。」
她湧起淺淺的驕傲，「可以說，公子唯一留下來的，就是我。我才是公子最後的遺產。可笑邯鄲子，只會把眼睛瞧著看得到的廢物，鼠目寸光就是說他這樣的人。」
「…妳為什麼跟我講？」紫陌微微張著嘴，「你家公子…很厲害？」
花嫣點頭，「慧極列四大家之末，但在慧南…第一。」
紫陌跳了起來，「妳為什麼要害我？！」
「當然是把你拉到同一條船上。」花嫣細聲細氣的回答，「讓人知道我的祕密…你就等著被拖下水。不是每個人都跟邯鄲子一樣蠢的。」
這個青門第一帥哥，痛苦的扯著自己頭髮，「…師父說得對，女人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物！」
「誰讓你先威脅我呢？」她溫婉的說，「我很記恨的。」一抬腕，一支峨眉刺飛了出去，命中五百步外的一隻山雞。
這次的後山行，讓紫陌吃得嘴角流油、鼓腹而歸，心情卻很複雜。坦白說，他只想平安的履行完十年劍奴之約，就能跑多遠跑多遠，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地方想去，哪能被個破修仙困死山中。
在這個大前提之下，任何麻煩都該避而遠之。
可這丫頭卻這樣不陰不陽的坑了他。她那鬼身世，也只有那啥掌門會蠢到看不見，但凡有絲毫心眼的人，想得到常蕪散人的秘寶心法，也只能在她身上找線索…居然白癡的賣了。
說不定她就是會走路的秘法。
若她沒說謊，當初她只剩一口氣，境界掉到築基初，還堪堪維持不住。氣海被劫雷打亂，元嬰委靡即將潰散，是常五叔拼掉最後的命禁錮了她的元嬰壓制住，不然就命喪當場了。
但這樣的重傷，居然能自診自療到這個地步，只靠很普通的藥方…這需要怎樣深厚的醫術啊？
他不敢去深想的是…那個不收徒的常蕪散人，到底傳授多少給他的貼身婢女。一成？兩成？還是…全部？
麻煩，大麻煩。讓他頭皮發麻的超級大麻煩。
可從後山歸來後，花嫣毫不保留的，從基礎開始教他陣法，正是他最需要的飛劍知識。他簡直是饑渴的狂吞海嚼，日夜都沈浸在陣法的美妙和艱澀中。
不妙，太不妙。偶爾他有心思想些別的時候，都覺得頭皮麻得發疼。花嫣一輩子只跟著她家公子，不必說，這些陣法知識都姓常。
這是個泥淖、流沙。踩進去就脫不乾淨。萬一被識破手腳，他還不能撇清。
「放心，」花嫣淡淡的說，「萬一我被逮了，絕對不供出你就是。也就嚇一嚇你，咱們早扯平了。」
這樣一說，紫陌反而變色了。「什麼意思？你當我比妳這小女孩…我是說，女人家還不男人？我就是學了常蕪散人妳家公子的陣法啦怎麼樣？敢做不敢當我混蛋是吧？把我看得那麼扁！妳就那麼沒出息脖子伸著等人鋸是不是？
「反正是同條船的了，沒得講！又不是工夫高法力強就贏，老天跟妳這麼講道理喔？反正妳我嘴閉緊，夾緊尾巴做人，把妳傷養好了，我天下第一的飛劍打好了，準備做足了，海闊天空哪去不得？妳這麼消極就不是個態度，太不男子漢大丈夫了…」
「…我是女的。」
不過他們狼狽為奸的同盟倒是堅固不少。他們都是那種勤奮到庫房會想哭的人，不管是精練器料，還是精練藥材，早就把庫房塞得超進度，器料還塞到得堆出外頭。
而他們超高效率的工作成果，卻讓他們偷得許多不引人注意的閒暇和許多「邊角料」。在這種極度低調的狀態下，安然過了兩年。
就在程閨範來大鬧過後的一個月，心心念念就是想打把飛劍出來的紫陌，終於成功的打造出他人生第一把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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