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日常 之十 狂徒

「所以,殿下真的叫妙娘?」文昌君好奇的問。

昭殿下僵住,考慮要不要將有些沈重的茶碗砸在文昌君的頭上。

這樣不太好。殿下想。文昌君畢竟是很照顧她的「學長」。

所以說,人情債還不完。連想要豪邁的砸人都辦不到。像是欠她人情債的阿黑就簡單多了。


大概是殿下的面色太不善,文昌君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轉移重點,「那孩子…殿下叫他『茶包』吧?意外的犀利呢。可惜,這年代當神媒已經不是值得凡人自傲的事情了…相反的,還會覺得分外困擾呢。不然,應該有很多神明對他有興趣。」

「千萬不要有這麼可怕的想法。」殿下的臉都青了,「之所以沒有托夢強力將他趕走…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概念。」

一個小時前他拿半個榴槤來祭拜。方圓五十公尺內,神鬼走避。她就是受不了那可怕的氣味才縱狂風到文昌君這兒躲避。

為了茶包好,也為了神明同僚好,還是把受害範圍維持在她那兒就行了。
文昌君願意的時候,總是令人如沐春風。今天更是風雅的泡了竹葉茶,淡泊卻清遠。

不知何處玉蘭開,隔牆猶寄餘香來。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文昌君是唯一有膽子詢問殿下芳名流言的勇者。

不過文昌君也就問了那一句,之後就只言風雅,殿下也配合他。

等殿下要告辭時,才淡淡嘆了口氣。連文昌君都好奇了,大概中部同僚無神不知無神不曉。

明明是隻貓,為什麼阿黑的舌頭會這麼長這麼八卦。只想著阿黑不會上網路,卻忘了他什麼都不會瞞虎爺老大。

這個傳播途徑真是蜿蜒曲折卻傳染迅速。

「…我都快忘記那個名字了。知道的人恐怕不超過五人。」殿下淡淡的解釋,「據說是我襁褓時有夭折之虞,一位道姑為我取名,卻不讓人呼喚。」

頓了一下,殿下皺眉,「終生只有人喚我『三娘』。茶包…只是腦筋某條筋通電了吧?其實我不意外,他們茶包團的腦迴路老是冒火花,意外不起來了。」

文昌君大笑。

這樣大概就可以了吧?殿下想。文昌君大概會委婉的解釋,省得其他同僚遇到她就一臉好奇的欲言又止。

說破不算什麼。有時候殿下也覺得自己很歸毛。但是,她的閨名連前駙馬都沒喊過,外人憑什麼喊啊!?

她只承認自己很惱怒,卻不承認感到非常害羞。
天色已晚,殿下踏著月色回返。應該留幾盞神明燈的小廟卻漆黑一片,只有一盞燭光在夜風中顫巍巍。

一群青少年霸佔了她的供桌,正在玩碟仙。

…來廟裡玩碟仙,青少年是否太過創意無限?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殿下驚呆了。

圍觀並且不知所措的小秘書和軍將可憐兮兮的望向殿下。

「應該有什麼條例能把他們趕走吧?」殿下微怒。

小秘書搖頭,「查了半天…沒有。」

「他們不是神媒,甚至不能夠處罰他們。」「因為他們也就…玩遊戲。」

殿下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這個廟沒有廟公。」當中一個青年狡黠的笑,「我也問過附近的店家,他們說從來沒有什麼『廟公的女兒』。」

他興致勃勃的說,「那個女的一定是鬼!與其找不特定對象,還不如將她喊出來。」

這群青少年鬧哄哄的開始喊「廟公的女兒」。

…不是說沒這個人嗎?喊什麼喊?殿下自棄的嘆息。當初若知道小廟周圍有三所國高中,她就算是連降三級…哪怕是一降到底,從士兵做起,她都要抗旨不代班了。

因為青少年幾乎都是茶包。
原本殿下覺得忍忍就過去了,誰知道茶包青少年是沒有極限的。忍了二十分鐘的「廟公的女兒」,殿下終於將手指放在碟子上移動。

「動了動了啊~」這群青少年興奮了,尖叫得她耳朵都發疼。

「碟仙碟仙你是神是鬼?」那個領頭的青年比較冷靜,飛快的問了這個問題。

殿下飛快的指到「神」。

「真的假的?」青年大笑,「請問,妳是『廟公的女兒』嗎?」

殿下馬上將碟子推到「是」。

「那就是鬼嘛。」青年更興奮的壞笑,「自抬身價是不行的…」

殿下本來是想和平的打發他們,真的。但是被侮辱不吭聲不是殿下的作風。

所以她捏起那只碟子,然後將碟緣壓在那個青年的指甲上,讓他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同時尖叫的還有其他青少年,以及圍觀的小秘書。「不!殿下!妳為什麼要這麼做?!降碟仙已經不對,還傷害…」

「只是有點淤血而已。」殿下冷漠的看著爭先恐後跑出小廟的白目們。

兩個小時後,殿下收到公文,譴責她「非法降乩、干涉凡人」,然後要求寫悔過書。

「文房四寶伺候。」殿下冷靜的吩咐。

她照抄了一份公文,簡單說明來龍去脈,並且請文昌君幫她寫悔過書。當殿下親自焚信,部屬都驚呆了。

為什麼有人(神)能夠這麼泰然自若的讓人代寫悔過書…未免太霸氣!
殿下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對。

她覺得上面的其實也不想追究,不然不會「好像很嚴厲的譴責」,事實上卻只是輕描淡寫一封悔過書就完事。

既然只是形式,那讓精通文墨的文昌君隨便撇撇就交差了…反正欠的人情債已經堆積如山,不差這一丁點。

殿下承認,她就是連形式都不想走。可以的話,她想賞這群死白目每人一百軍棍,發配最遙遠的邊疆吃風沙。

只讓帶頭的指甲淤血真是太不甘心。這年頭當神真的非常沒有尊嚴。

生了幾天悶氣,讓她瞠目的是,那個白目青年又來了。

當初遺留在廟裡寫滿字的紙和碟子早被早起的義工破口大罵然後扔垃圾桶了,這次他自備了寫了更密密麻麻的大紙和一只古意盎然的碟子。

時間是凌晨一點。這個時間不睡覺還跑來昏暗的小廟,殿下已經連氣都氣不出來了。

然後小白目非常正經的點香,燒疏文…程序雖然有些荒腔走板,但大致上沒有出大錯。

殿下還以為跟神明溝通的SOP早就被遺忘了呢…然後看到他一面看一本破書,才發現他是開書考。

凡人。愚蠢的凡人。




一知半解,以為憑幾本破書就能飛天遁地了。殿下處理過幾樁莫名其妙的案子,就是有人依樣畫葫蘆,意圖求上榜求財求女友…更糟的就是求報仇、求殺人。

無效還是最好的結果。若有效或些許有效,往往附帶很嚴重的副作用。

他們不明白契約,卻簽訂契約。契約的雙方根本外人無法干涉,神明只能無奈找漏洞避免災害擴大,留一條命已經算違反契約了,但扛責任的神明還是要被抱怨懷恨…因為愚蠢的凡人沒辦法全身而退。

「碟仙碟仙請出來,碟仙碟仙…」白目顫抖著聲音一遍遍的喊。

「叫什麼叫?」殿下現真身,冷冰冰的說。

白目青年倒抽一口氣,睜大眼睛看著面無表情的殿下。她…她真的就是「廟公的女兒」。他看過她的照片。

「妳、妳其實是女鬼吧?我知道的!這個廟應該是姑娘廟之類的吧!妳是水流屍?還是別的什麼?是不是作祟後才讓居民為妳建廟?不要害羞,這是很常有的事情啊!妳認識最強女鬼陳守娘嗎?我是她的粉絲!…」

殿下決定,將他命名為,白目。

一把揪住他的胸口,逼到他面前,「恁祖媽是堂堂正神,誰在跟你水流屍?告訴你,我是武神,脾氣非常差,不要逼我。」

然後白目昏過去了。

殿下覺得有些寂寞。她還什麼都沒做呢。

***

你以為這樣就能驅逐白目嗎?太天真。

隔了兩個禮拜,殿下的供桌上就出現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供品--一個披甲執矛的女性模型,標示著,「女武神」。

這明明是外國人。小白目到底誤會了什麼?

但是她的小廟沒有門,沒辦法將香客往外趕。除了茶包團以外又多了個白目,殿下忍無可忍只能重新再忍。

可耐性存量總有耗盡的時候。

虎爺發出了十二個「哈」,在神明fb社團上公開了殿下有粉絲頁的「喜訊」。

看到自己的照片被PS成各式各樣的「北歐女武神」,遮蔽率還有些抱歉的不高…小廟當空非常應景的劈下一道雷。

當晚小白目就夢見自己被五花大綁的吊在五層樓高的大樹上,隨風搖曳。而且自稱陳守娘的女鬼口裡拒絕他的愛意,卻和他待了一夜。
這個粉絲頁因此壽命非常短暫,只存在幾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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