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 之二十三

正絞著頭髮,二爺居然賊心不死的一直瞄她的腳。這潑皮登徒子!顧臨大怒的把半溼的的長布巾一甩,還別說,溼布巾甩在背上還真疼,二爺哎唷一聲,差點跳起來。

顧臨轉身要走,二爺不顧疼趕緊扯住她,「我挨打都沒說話呢,妳去哪?」


「我去把鞋襪穿上。」顧臨聲音很硬的說,眼圈都紅了。死二爺,一定覺得她很不莊重…君子貴慎獨,她懂。可她就這麼一點想望跟自在,關在屋子裡圖點舒服,還讓人這麼輕薄…特別是二爺這麼覺得,她委屈,更委屈。

「別別別!」二爺趕緊把她拖著坐下來,「哎,御姐兒,別人跟我講話屈屈繞繞,我已經頭很疼了。真的,我真的覺得妳這樣好看得不得了,才會盯著看…這不行是不?妳教我,我改!」

顧臨低頭不講話,長髮還溼答答的滴水。

二爺取過一條乾的長布巾,笨手笨腳的幫她擦頭髮。「妳知道的嘛,我、我幾乎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可能吧,妳覺得我是推諉…」

「連話都不能聽懂,我怎麼會覺得是推諉?」顧臨低聲,咬著唇,才期期艾艾的說了習俗,自己都覺得異常羞愧。

「我發誓,我發誓好不好?我絕對絕對沒有什麼輕薄的意思…呃,也不是完全沒有,看得我心癢癢…這兩年怎麼這麼長,一整個度日如年啊?」二爺哀怨了。

「…心裡只想著壞事,不正經。」顧臨嘀咕,靜默了會兒,二爺還真不會服侍人,一點力氣也不敢用,要擦到幾時才乾?「剛剛…真不該甩你那下。瓔哥兒,疼不疼?」

「不疼不疼。」難得的有哄女朋友的機會,原來滋味這麼不錯,「其實呢,御姐兒,我也喜歡打光腳散著頭髮呢,舒坦!可以的話,我還真想把頭髮給剪了…」

「跟你說過不行的。」顧臨大為緊張。

「我記得啊。」慢慢的擦著她的長髮,他遲疑的開口,「御姐兒,現在這麼說,很像是在推卸責任。但真的…連我自格兒,都覺得以前的謝子瓔,是個頭頂生瘡腳心流膿的壞東西。真的一點點都配不上妳。每次想到,我心裡就愧疚發慌…妳還待我這樣好。

「說什麼別的,別說妳不信,我想連我親爹親娘也不信。妳看著,看著我。我絕對不是以前那個混帳到極點的謝子瓔。」

顧臨沒有說話,默默的。二爺費力的把她的長髮全擦乾了,笨拙的梳通,他打賭一定把她扯痛好幾次,可顧臨一聲都沒吭。

心底的不安漸漸濃重起來,可顧臨上了羅漢榻,有些羞赧的偎在他懷裡。

種種激動心跳狂喜自不待言,心底迴響的第一句話是:我出運了。

哪是心花怒放啊,那是乾脆的放煙火啊!

這「肉湯」真是好啊,只是好過頭了,好得他五內俱焚,再次的怨恨度日如年。再熬下去真的連魔導士資格都拿到了。為什麼他是魂穿不是身穿?人生不如意真十之八九。

淺嘗輒止,他實在不敢拿未來幾十年的壽命來開玩笑。顧臨像隻小貓似的靜靜的伏在他懷裡,二爺一遍遍的撫著她的長髮,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但是個御姐控,還是個髮控。

那軟軟滑滑乾淨清爽的髮絲穿過指縫,那個感覺,簡直是把心塞到爆滿,溢著一絲絲沒完沒了的甜。把衝動啊不耐啊,對生活的種種不滿意啊,漸漸敉平了,只覺得祥和、舒服。

不管滿壘不滿壘,懷裡這個小女人是我的,從頭到尾都是我的。

這樣就對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二爺莫名其妙的發現,御姐兒跟他親近起來,不似以前那樣帶點禮貌的疏離和防備。

線條很粗的二爺摸不著頭緒,但也不妨礙他享受這種親親密密的戀愛生活。白天課業勞重,晚上卻是他最期待的、跟著御姐兒擁著胡侃的好時光。

就在這種閒聊中,二爺終於把複雜的親屬關係表給搞懂了,順帶的更深入了解大燕朝的許多風俗習慣和風土人情。御姐兒甚至告訴了他,她心底小小的祕密。

她說,她其實最希望的是,能夠「散髮跣足弄扁舟,五湖四海任遨遊」。等倦了,就結一草廬,自耕自食,老死不與人往來。

這願望也…太出家了吧?二爺心底感覺有點不妙。

「絕對不可能的嘛。」顧臨淡淡的說,「我若是個男兒,倒還能這麼樣瀟灑而去。偏偏我是個女身。所以只是想想…沒辦法,我一輩子身邊圍滿了人。出嫁前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一大群弟弟妹妹。出嫁後…又活得不踏實,步步驚心,不知道會不會給娘家丟臉面,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家裡也是一堆小叔子小姑子,婆母和公爹…還沒算上群芳苑那些個呢。

「哪個不需要鬥心眼?只是鬥著鬥著…」她的聲音漸低,「我也會累。想一個人待著,誰也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誰。」

二爺玩著她的手。這手真的不是很細,寫字的繭、廚藝的繭、練武的繭。連指尖都摸得出針眼,雖然不喜歡女紅,還是又幫他做了幾個荷包和扇套,細細的繭。

本來他只是覺得,穿得這麼窩囊,既然沒機會雄霸天下了,總得找點事兒做…這破得差點短命的身子和尚書府的環境,也就讀讀書了,考個功名什麼的,別讓人說是白丁,當官他還沒什麼大興趣…除非留京在兵部。

現在他卻覺得,要當官,一定要當。最少也去當個縣令啥的,九品芝麻官也好,只要能外放就行。

外放了,離了這一大攤破家事和破人,雖然不能放她五湖四海任遨遊,最少帶著她散髮跣足弄扁舟是可以的吧?

把她關在京城這個小小的籠子,捨不得,很捨不得。

但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打算,也沒給她什麼承諾。開開空頭支票、嘴裡花花挺容易,可他不屑。

他只要御姐兒看著,他會給自己女人掙誥命,帶著老婆出牢籠。

一下下的,他輕輕吻著顧臨光滑的額頭。比發誓還像是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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