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遊 IV 第二章(五)

緊急行軍到邊境,遠遠的看到饕國境內的邊陲小城冒出濃濃的煙,飄來不祥的氣味。

鄭劾整個僵住,這情境,如此相似。那天,人間的歐洲小城,也是這個樣子。無蟲人在他眼前虐殺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他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趕到,滿地無辜的屍體,無蟲人狂歡的享受殘暴的盛宴。

棄了翼獸,他宛如流星般疾馳而去,脫離皇儲的軍隊。

瀲灩心底暗暗喊了聲糟,沐恩卻鎮靜的說,「瀲灩,妳隨鄭劾前去打頭陣,不要逞強…我們隨後就到。」


她鬆了口氣,點點頭,持咒追隨在後。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和鄭劾瞠目看著宛如煉獄的交戰。

月族是魔族中屬於苗條纖細的種族,線條柔和,體型也比較瘦弱,不似其他魔族高頭大馬。但小看這族真身是蜘蛛的月族人,絕對是種錯誤。

他們人數相較於鋪天蓋地的無蟲人,真是少得可憐。但月族人真是勇悍得可怕,面對砍不死、燒不爛,碎裂又化零為整的敵人,毫無畏色,一句哭喊悲歎都沒有,只是凝起術法,揮舞利刃,死戰到最後一刻。

若有人倒下,同伴立刻往屍體上扔火種,就算是一片指甲也不給無蟲人。

他們緊急降落,試圖搶救一個只剩上半身的月族孩童,無蟲人抓著她正要潛入地下。魔族命韌,即使腰斬,依舊活著,說不定還能救回來。

但那小孩只軟弱的笑了一下,無力的揮手,「…媽咪,再見…」全身冒出強烈的光芒,這月族之女,秉持著他們剛烈的驕傲,自爆氣海,跟敵人同歸於盡了。

鄭劾驚愕的瞪大眼睛,臉孔濺了鮮血猶不自知。幾秒後,他仰天發出驚人的怒吼,揮著符鏈衝進戰場。

瀲灩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尾隨著鄭劾,但她揮手即落下五行借靈陣,臉孔浮現了水的符文。

在魔界修煉不到十年,她的修為卻有百年左右的進度。拜周朔魔鬼訓練所賜,現在她施展這等初級咒陣,已經不需要有形的符,心念所致就行了。

但讓她如此行雲流水般的布陣,卻是跟鄭劾相同的,震驚悲痛的義憤。

即使怒火充塞心胸,她依舊比鄭劾冷靜許多。一來她的獨門的修煉心法不似正統道門,受境界影響那麼深,像鄭劾就因為卡在爭鬥的階段反應特別激烈;二來,因為鄭劾幾乎失去理智,所以她更需要冷靜。

「別吞太多進去。」她警告,一面揮劍斬下無蟲人的頭顱,並且運作法陣。

「…我盡量。」他的聲音尖銳高亢,「我希望…我盡量!」

在靈氣宛如真空的人間,鄭劾借的是人類的電能。在靈氣稀薄的魔界,鄭劾借的卻是月族的狂氣。

明知必死,明知不敵,死也不肯退,獰猛兇戰,生者溢漏的魔威,死者不屈的壯烈。

這種白魔狂氣屬邪,不是人身的鄭劾禁受得住的。說不定比無情無緒的電能,產生的後遺症會更糟糕。瀲灩模模糊糊的想。

但月族孩童的訣別似乎還在他們耳畔響著,誰也受不了這個…瀲灩不行,鄭劾更不行。

戰場上溢漏的狂氣幾乎都集中在鄭劾身上,他像是徒手抓著龍捲風,雷光劈啪,赤焰繚繞。電能頂多頂多,只是讓他呼吸困難,心跳幾乎要跳出胸腔罷了。但月族的狂氣卻直接衝擊他的心靈。

憤怒而傷痛,憎惡怨恨。白魔的狂氣。

來不及了。鄭劾想。我吞下太多狂氣。

但是啊,但是。身為一個人,難道可以眼睜睜看著其他「人」無端被殺戮,無端被獵捕嗎?他來到魔界才覺悟到一個從來沒想過的事實。

所謂的「人」,不是人類而已。白魔是「人」,妖族是「人」,人類更當然是「人」。

我們都是「人」。都屬於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怎麼可能漠然的坐視呢?既然我知道該怎麼辦?

他仰首發出高亢而撕裂,幾乎不太像是人類的暴吼,揮出了一記鏈擊。周朔和至尊嚴格的訓練出現了驚人的成果。散盡功力,一切從頭開始,修煉不上二十年的鄭劾,一擊就讓所有的無蟲轟動爆裂,一個傳一個,徹底的過載而爆炸,幾乎將整個邊陲小城夷為平地。

若不是瀲灩用五行借靈陣護住了他,說不定他也跟著灰飛煙滅。

扶住踉蹌的鄭劾,瀲灩輕笑一聲,「…說你是白癡,真是一點也不虧。」

「嘿嘿,」他笑,抓著瀲灩的胳臂不肯倒下,「我卡爭鬥的階段這麼久…好像…快突破了…」

正想回嘴打趣兩句,瀲灩卻覺得背後發寒。她還沒動作,鄭劾已經撲倒她,打了兩個滾,才沒掉進突然迸裂的大地裂縫。

烏鴉鴉的無蟲,像是險惡的煙霧不斷的冒出來。

像是末日再度降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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