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官相護 之十五
清明放了幾日例假，不可能返鄉掃墓的唐表弟…唐表妹準備了香燭素果兩份，還過去幫生活白癡的顏表姊…顏表哥設好香案。
她教得很認真。
顏謹容好幾次想開口，其實祭祀是大儀之冠，他雖然不是長子，好歹是個嫡子，這方面要求的很嚴格，搞不好比身為姑娘的表弟還懂。
但是他還是默默聽著，點頭。只是他絕對不承認是因為錢袋子攢在表弟手裡，更不承認蹭飯的人總是矮上一大截。
是我有肚量能容人。顏謹容想。不然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了表弟的「真性情」。
她的嘴真的太毒了。評價人真的刀刀見血，偏偏又命中核心。幸好她知道自己的毛病，總是再三思量才說話。
可只要表弟的眼神有些不對的在他臉上飄過，顏謹容就會炸毛的推測她到底想說的是啥。
「表弟想說什麼？」眼神太憐憫了吧喂！
唐勤書張了張嘴，含糊的說，「表哥可能會單身仕官很久，該學的還是要學。」
絕對不只這個。
被逼得沒辦法，唐勤書眼神飄遠，「慣子如殺子。」
顏謹容一如既往的炸毛。又被鄙視了，而且是最嚴重的含著憐憫的鄙視！子什麼子？好吧，他當然知道「子」不一定是兒子，他也拒絕這個可怕的解釋。
唐勤書彌補似的添上一句，「我知道表哥只是不善庶務。」
妳真正的意思是說我是個生活白癡吧？！
當然小小吵了一架，但是唐勤書一臉無奈，真正氣得發抖的是可憐的顏表姊…表哥。
但是顏謹容的怒氣總是維持不了太久…只維持到午膳的味道飄過來。然後他就非常沒有骨氣的抱著自己的碗過去吃飯，裝得好像早上暴跳如雷的人不是他。
果然實話誰都不愛聽，真相總是難以承受的殘酷。唐勤書心中感慨的想。
即使被戳得要吐血，但是顏謹容和唐勤書還是處得不錯。休沐時常相約去踏青…沒辦法，顏謹容的騎術放眼桃源縣，只有唐勤書能比肩。或許性情上有許多相異，但是對馳馬都情有獨鍾。
唐勤書比他還極端一點。她雖然不至於親手養馬，卻對自己的馬很有感情，常常會去看顧，也常打賞官衙的馬童。
「我以為會叫做暮雪或秋霜。」顏謹容對唐勤書的命名水準很有微詞，「居然叫大黃。哪個女兒家會喚自己的愛馬叫大黃？」
「大俗即大雅。」唐勤書又露出那種憐憫的鄙視，「大黃為藥中將軍。」
「………」
妳要不要連匹馬都要九拐十八彎的賣弄？！
可和唐表弟一起在青青原野奔馳，真的是非常愉快的經驗。像是所有不足，一切遺憾都能隨風而去。既不是爭強鬥勝弄到傷馬，也不是應酬交際的一部份，只是單純的享受春光與東風，穩穩的並馳或快步。
明明比她還早一個月赴任，唐勤書卻對整個縣比他還了解。看起來只是隨意春遊踏青，總是有熟悉的農家可以歇腳，能夠借爐灶做飯，每個人都對她露出微笑。
這時候的她放下重重戒備，彎著輕鬆愉悅的笑…
然後大姑娘小夥子都會對她臉紅。
身為不自願的風流前輩，顏謹容好心隱諱的提點過她。人長得太好太有氣質往往是懷璧其罪。他在京中就常常被糾纏，當然男與女兼有。
他常覺得自己長得太美實在是種罪惡。
「如果能陪我耗，那也未嘗不可。」唐勤書漫應，「我終究要成家，但是嫁人大概是害人害己。如果有緣份，納婿甚至納個小姐妹也沒什麼不行。」
「納婿就算了，小姐妹？！」顏謹容怒了，「和個女人一輩子是邪魔外道啊！」
「老大不成親，人人都會覺得我有問題。」唐勤書其實也很煩惱。「事實上我也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女人有什麼。」
有個飄忽的念頭從腦海一閃而過，顏謹容卻沒抓住。畢竟唐表弟的問題很嚴重，讓他很憂心。
不管怎麼喊她表弟，他也明白這是個姑娘家。她的憂慮很正確，這年代，寡婦和離婦棄婦的地位都比老姑娘高，不成親一回就好像人有什麼問題似的。哪怕是有個小姐妹也能勉強支撐門戶。
可如果他親妹子不嫁人，他也希望能招婿，而不是招個小姐妹。憑什麼他嬌滴滴的小妹子得出去頂門立戶，保護另一個女人？
他的妹子不行，表弟也不可以。已經夠可憐了，還可憐一輩子。
「這個妳要聽表哥的。」顏謹容板起臉，「丈夫就是替娘子頂起天的…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那是漢子該做的，不然成親做什麼？小娘子不要太能幹，漢子會偷懶。」
唐勤書笑了。「表哥，你怎麼跟我哥說得一樣。」
或許能容忍他許多毛病，就是因為，看見他總會想起自己的親哥哥。
那天回去的時候，離晚飯時還早，可肚子真有點餓了。經過豆腐坊，唐勤書買了小半桶的豆漿，和幾塊溼豆皮。
顏謹容非常熱切的等著吃小食。
結果唐勤書只是拔了幾棵蔥，切蔥花，取出幾個蘿蔔乾和溼豆皮切細丁，當豆漿滾的時候，將蘿蔔乾丁和豆皮丁都倒進去，幾滾離火，最後撒上蔥花，滴幾點辣油。
簡單得不可思議。唐表弟說，這是鹹豆漿。事實上這樣的豆漿有些泛豆花了，看起來似乎一塌糊塗，賣相不太好。
但是他對表弟有信心。
果然，又燙又辣的香，嘎繃脆的蘿蔔乾，還有細滑的豆皮，混著綿綿密密曖昧的豆花似的豆漿，融合得在完美不過。
「再一碗。」他舔了舔嘴唇。
「小食不當飯。」唐勤書拒絕了，「晚上包韭菜盒子。我終於學會怎麼發麵了。」
這個時候，他覺得表弟簡直是神，非常值得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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