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 之十五

我真成了古人了,居然真的「憂憤成疾」。

其實根本沒有那麼誇張,只是我剛好mc來,所以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哭成那樣當然鼻塞喉嚨痛,mc期間身體抵抗力又不好,數管齊下,我就感冒了。

但是孫大夫說得不是那回事,什麼「情思鬱結」有的沒有的,氣得我罵他庸醫。


周顧真的被嚇得不輕,以為我將一病不起了。班也不去上,操練也停了,蹲在床頭哪都不去,看了極煩。

忍了三天,還是被我轟出房門。「我只是傷風,不是大麻風!」我對他吼。

「…平常也不見妳怎麼黏我,」周顧嘀咕,「怎麼連同生共死都出口,還氣病了呢,真是…」

我的臉立刻燒得通紅,乓的一聲把門給摔上。他在外面只是一個勁的笑。

笑笑笑,誰不知道你牙齒白?那麼愛笑!

我的脾氣來得猛烈,但去得迅速。既然跟周顧講開了,我就沒再擱著氣了。至於他那些舊部…我總不能連男人的醋都吃是吧?若是將來裡頭出間諜,賣了周顧…傾家蕩產救得了就救,救不了跟著去就對了。

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擔心。

我最不愛自己在那兒糾結了。而且我愛自由,不喜歡人家管,更不喜歡管別人。所以我還真沒想過要叫周顧把人都遣走。這點我跟周顧都有像到,標準吃軟不吃硬。好好說、說得通,還有可能改變主意。越高壓反彈越劇烈,誰沒點自己的個性呢?

既然周顧明白了,不會拋下我,我就不會再提。

但他卻把自己的「羽衣」真的交給我,我還愣了半天。

那是一個玉佩(吧?),通體雪白,一點瑕疵都沒有。我的藝術修養低破地平線,但是這玉佩雕琢得雖然簡單,線條卻非常有力動人,正面應該是虎或豹,把那種律動感都雕刻出來了。背面卻是看不懂的字…大概吧。

雖然清得很乾淨,但隱隱沁著紅。我興致勃勃的找了印泥來,把周顧嚇了一大跳。趕緊拉住我,「我的四姑娘,妳能不能消停點?別亂蓋!」

「不能蓋?」我莫名其妙,「不蓋怎麼知道寫什麼…」

「噯,傻姐兒。」周顧一臉啼笑皆非,「別混蓋…更不能讓人看到。這是我的…『羽衣』呢。」

我看看那個「玉佩」,又看看他。我老忘了他以前是定遠王。「這是王…」

「噓~」周顧拼命噓我,滿臉頭疼。

這是王璽。

但他拿給我幹嘛呀?!

「妳有這個,就是捏著我的命。」周顧一臉淡然,「妳說要羽衣,我留給妳了。」

推來推去推得差點摔了,我緊張得滿屋子亂轉。最後我打了條結實的平結當項鍊,就掛在胸口,藏在衣服裡,連洗澡都不敢拿下來。

我忐忑了幾天,越想越羞愧。其實有話不好好講,發那麼大的脾氣。結果君子(周顧)坦蕩蕩,小人(我…)長戚戚。

「…周顧。」我咬著唇喊。

「嗯?」他正專心的解一顆比較緊的鈕扣,當然是我身上的。

「那個…我沒有羽衣給你。」我苦惱的說,「因為我來的時候,什麼也沒辦法帶。」

「…妳一定要這個時候討論嗎?」他好不容易解開鈕扣,「妳專心點。」

「我還不是曹四兒之前,姓殷,殷晚玉。」我很誠懇的說。

他停下了動作,「殷晚玉?怎麼寫?」

我在他的背上寫,「晚玉…其實是晚香玉,是夜來香種的。這裡我從來沒看過,很香,晚上開…因為我出生於六月十六子時,窗外剛好開這種花。」

他跪在我身側,捧著我的臉,像是從來沒見過我。「所以說,是花神?」

我氣得發抖。「周顧,你真的是個神經病。」

「我懂,天機不可洩漏。」他滿臉「原來如此我早該知道」的表情,笑得臉孔粲然如春花(雖然只有一半),「怪道呢,親土如命。」

「我說過,我不是妖怪!」我真的怒了。

「是是,晚香玉,一定是小小的白花吧…妳看我早知道呢,薛荔也是小小的白花…」他輕柔的吻我的臉,像是雨點一樣。淡淡的笑著。

…算了。對於一個太有想像力的古人,你能怎麼辦?更何況我還嫁給他了。

我們這次的爭吵終於徹底過去了。之後真的沒再吵過…頂多我被他逗得暴跳如雷。

不過周顧的浪漫向來很奇特。

因為不知道晚香玉是怎麼樣的花,他在宅子裡大興土木,挖了個活水池塘,一端靠近我們的臥室,推窗就是滿眼水色。隔岸他種植了許多香花,距離遠了,花香越過粼粼水面,入窗時顯得縹緲悠遠,若有似無…

然後笑咪咪的聽我將「陽春白雪」分屍,「歸去來辭」彈成「歸去來死」。古琴我彈得最好的是…小蜜蜂。

下人只要看到我把古琴搬出來,打開窗戶,通通掩耳而逃…可見我多沒音樂細胞。

但周顧卻很愛聽我彈琴。

「何必這樣彼此折磨?」我很無奈。

他笑得很開懷,「曲有誤,周郎顧。不過照妳這樣彈,我轉脖子都等抽筋了,不如看著妳彈好了。」

…我懂了。他拐彎抹角的嘲笑我。「祝你頸椎出裂痕。」我咬牙切齒。

他笑著起身,把著我的手彈。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就是他最浪漫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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