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滿天烏雲,失業快一個月,還是有點溫暖的事情發生。
我沒想到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是冷冰冰的銀行。居然大發慈悲的寫了一封簡短的信,通知我可以延貸三個月,只要繳付少許滯納金。那位好心的放款部主管還告訴我,可以申請失業補助,如果我不知道怎麼申請,可以打電話給他。
那隻電話我一直沒打,但是每每我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把電話拿出來看一看,鼓勵自己,有個陌生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好心的想拉我一把。
這讓我不至於墮落到華西街去。
第二個,是老大。
我寫信告訴她,我不再上傳奇了,拜託她處理我的遺產,帳號若有人要,就給人吧,只是月卡到期了,我沒有去補。順便把我的帳號密碼和身分證號碼給了她。
她的回信短到不能再短,只寫了幾個字:「給我滾回來。」
我怎麼「滾回去」呢?我連電話費都繳不起,ADSL隨時都會斷線,更不要說月卡了。
但是她每天發一封相同內容的信,我含著眼淚翻出很久以前的開卡包,想要用個免洗帳號上去跟她解釋,慣性讓我不小心登入了自己的帳號,赫然發現我的帳號居然多了七十五天的使用期限。
我趴在桌子上哭,因為我知道老大的經濟狀況跟我差不多糟糕,不知道她怎麼花了這些錢補月卡。
重新灌程式,爬上去淚眼婆娑,老大淡淡的,「用傳幣買的。哭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事情。我只是叫妳上來散散心。不想見那個王八蛋?鎖密就好了。天天蹲在家裡哭,連個紓解的地方都沒有,只會讓妳更找不到出口而已。」
「我電話快被切斷了。」我悲聲。
「去網咖。花個五十塊找個能讓妳忘記一下殘酷現實的地方,也不算太奢侈吧?一個禮拜來一次也好…待在家裡哭,妳能哭出什麼?什麼也哭不出來。」
但是她害我哭好久。不過,對著她哭過了,我心情突然好多了。
第三個伸出援手的,很令人意外的,是那個「住海邊」「管很寬」濃眉大眼的男生。
「妳怎麼這麼憔悴?」小公園偶遇,我和他都嚇了一大跳。
說我憔悴?他看起來像是十天沒睡,又被狠狠的毆打過一頓那麼淒慘。
「應該是我問你這句吧?」
他這次掏出沙士,「喝吧,妳幹嘛曬得要昏倒的樣子?赤毒太陽的,不是散步的好天氣吧?」
憂鬱的笑了笑,「…我去面試。」
「妳沒工作了?」他關心起來,這個年代…失業已經變成人人恐懼的大敵了,「妳之前作什麼的?怎麼說沒工作就沒工作了?」
「網頁設計。這是好聽的說法,事實上是什麼都要管…」疲憊不堪的提完我的工作概況,「…老闆跑路了。我知道網路公司經營不易,但是他就這樣一走了之…」
「我了解,」他滿眼同情,「我也換工作了。公司經營的讓人膽戰心驚,我乾脆跳出來當個體戶,安心一點…欸,妳對網路設定有點了解吧?電腦硬體呢?普通的障礙能不能排除?」
「不要太困難的我應該都懂吧?」我抽著他的煙,「硬體…我自己的電腦都是自己買零件組的。又不是太困難。」
「去過網咖沒有?坐坐櫃檯,調調紅茶帶位子,管管網咖的電腦網路設定,妳肯不肯?」
我抬頭看著這個幾乎是陌生的陌生人,驚訝的嘴巴合不攏。「…你要介紹工作給我?」
他要賣了我?我可沒半點姿色可以賣。
「不要一副我要賣掉妳的樣子好唄?!」他叫了起來,「小姐,幫幫忙,是有個網咖老闆快把我煩死了,沒見過那種一點電腦也不懂的網咖老闆,又笨到只會算錢。接到他這個case,我連半夜睡覺都要被他挖起床…妳算幫我的忙好了,他缺人缺很久了,我想找個地球人溝通,不想再跟火星人交談了…最少也有個人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裡,而不是一句『電腦壞了』就要我一天跑好幾趟…來試試看啦…」
我楞楞的點頭。
他歡呼一聲,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機,「喂,老陳啊,我幫你找到人了…電腦?懂啦,她懂啦,安安分份的女孩子,還會玩線上遊戲,厲害的勒…明天上班?好啊,她叫…」
楞了一下,他尷尬的捂住手機,「那個…女戰啊,妳叫什麼名字?」
我的臉上出現三條黑線,「…楊慧敏。」
聽到我的名字會呆掉的人肯定有點年紀了…他呆了,「呃,她叫楊慧敏啦,明天就去上班…別對我介紹的人太凶啊!早中晚班和薪水,你們自己橋就好了,不要對人家小女生太苛刻,人家一大家子都靠她養…」
「…我只需要養房貸。」我扁了扁眼。
「這樣講那個死摳的老闆才不會太虐待妳。」他沒好氣的回答,「楊慧敏?妳不送國旗給謝團長,在這裡曬什麼太陽?」掏出他自己的名片朝著背面寫地址,「明天妳自己過去找他吧,我地址給妳…這是我的名片…」
看了他的名字,我當場傻眼,叫了出來,「什麼?你叫管仲寬?你還真的是管的很寬很寬…」
「拯救無助的女戰是我的榮幸。」他居然挺了挺胸膛。
………………………………
第二天,我被折磨滿了八個鐘頭,沒好氣的打電話給他。
「你確定你在拯救我?管很寬?我怎麼覺得從深淵掉到地獄裡頭去了?還是十八層地獄!老闆什麼都不懂沒關係,但是為什麼塞那麼多垃圾在電腦裡頭?挖靠,還有A片啊!小澤圓…台灣水電工全集…他開網咖是專門抓A片的嗎?」
「女戰…妳聲音放小一點…」他無可奈何的回答,「這是老闆小小的私人興趣…妳幫他燒起來就殺掉檔案吧,我不想為了這個老是跑去幫他弄…」
這個狀況百出的網咖…我居然作得下來,都佩服我自己了。
除了老闆的「私人興趣」外,其實他是很放任的,還要我多玩幾種網路遊戲,才知道怎麼跟客人推薦。特別弄了一台在櫃檯裡,讓我閒暇的時候可以玩玩遊戲。
我浮萍般的失業生涯,就在這家網咖紮根以後,畫下了休止符。沒想到,我在這裡居然超過我預期的時間,可以說,我沒再離開過這家網咖。
***
我算是生活穩定了下來,但是也花了好幾個月才收支平衡。網咖老闆的確非常摳,但是他給的薪水比之前沒打折的外包費要高那麼一點點。
因為我不斷的試玩許多網路遊戲,去傳奇的時間都是來去匆匆的。
我承認,我是在躲些什麼。如果有人提到「羅道長」,我馬上沉默下線。
我是自願接晚班的。其實晚上混網咖的人也不少,但是沒有中班那麼忙。我的工作時間本來是午夜十二點到早上八點,老闆跟我商量,中班我可以不用上,只要來網咖玩電腦就好了,遇到有問題中班小妹解決不了,我再來幫忙就行了。
他付的加班費很少,但是我可以省ADSL的錢。再說,我在家裡也是對著電腦發呆。
所以,我把ADSL解約了,在家裡除了整理和睡覺,我真正的家,在網咖。
網咖並不像別人想的龍蛇雜處。他們或許混整天,但都不是壞人。真的耍白的、約人真人pk的,反而是一些瘦弱蒼白的青少年。
有時候出於一種憐憫,我會跟他們談談。他們未必聽進去了,但是我走過他們身邊,他們會不自覺得收起耍白的行為。
這些孩子只是找不到出口。在「功課至上」、「學歷證明一切」的年代,他們徬徨無助,惡劣的同儕關係、低落的功課,讓他們只能這樣發洩。
這不是藉口,也不值得原諒,但是可以體諒。
混得久了,我的電玩越玩越好,讓人很啼笑皆非的是,當你技藝超群的時候,能夠輕易的打敗這群表面囂張的小孩,他們會把你的話奉為神明,居然有幾個真的走回正途,就算沒有回到學校,也不至於為惡。
這讓我覺得我的工作,還是有那麼一點意義在。
***
混跡那麼多遊戲,我最後還是回到傳奇。
跟別的遊戲比起來,傳奇的管理肯定是最差的。我甚至玩過私服、跨海玩過大陸的傳奇,我只能說,台灣代理公司,把一個好好的金母雞謀殺了。
但是我還是回來了,因為其他地方,沒有這麼溫暖的公會。
「霜葉」和「涉愁」被我擱了起來,存存點數,當作倉庫了。而我改練法師,叫做「沉默」。
沉默可以阻止崩潰。
時間過了那麼久了…我以為我會忘了「羅道長」,就像忘記銀焰的不好,但是我卻沒有發現,他對我的意義,遠超於其他人。
我…一直渴望一種家的溫柔感吧?媽媽重男輕女的非常嚴重,比較公平對待我和哥哥的爸爸,卻很早就過世了。我常常是孤寂的。
媽媽與哥哥笑語的時候,我只能默默的在廚房洗碗,若是我捱近一點,媽媽會瞪我。
這種孤寂沒有隨著戀愛而消失,失敗的戀情只讓我的孤寂更絕對。我曾經以為我喜歡孤獨,安於寂寞。
但是羅道長…跟在他身邊的穩定與安全感,時間到就會出現,包裝在嘮叨裡面的關懷…時時刻刻留意我,保護我…
我要的,就是這樣而已。
但是,這一切卻只是「遊戲」。這種事實讓我不能夠容忍,像是純淨的情感被狠狠的踐踏了。
雖然這本來就是事實。
所以,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不能分清楚事實和虛擬的分野。
我也知道,他常常探問公會的人,我不能明白,好幾個月了,他為什麼還要找我。幾乎公會每個人都試探性的要幫他說情過,但是我一聽到他的名字,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會馬上消失不見。
但是我沒辦法這樣對老大。
「你們兩個…」她無奈的對我說,「一隻是驢子,一個是笨蛋。為什麼不當面談談?他幾乎煩遍了公會每個人,總有一天,會有人忍不住告訴他,沉默就是霜葉…」
「若有那麼一天,我就離開傳奇。」我淡淡的回答。
我的回答讓公頻安靜了很久。但是這群可愛的朋友,真的替我保密了我的行蹤。
這段艱苦歲月如果沒有他們,我大概撐不下去吧?
尤其是媽媽意外過世的時候。
***
就在我生活剛剛穩定下來,回到傳奇不到一個月,哥哥氣急敗壞的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媽媽過世了。
我覺得眼前一黑。
「哥哥,你不要亂開玩笑…」我厲聲,「媽媽又沒有生病,又沒怎樣,怎麼會…」
「這種事情可以開玩笑嗎?」他大聲吼著,「砂石車撞到她我有什麼辦法?妳到底來不來?從來也不來看媽媽,妳不要告訴我這種時候了,妳還沒有旅費!」
他摔了電話,這點倒是跟媽媽一模一樣。
我閉著眼睛默默流淚,哽咽的打電話給網咖老闆,死摳的老闆居然開車載我去火車站。
「辦好再回來啊!真是…怎麼會這樣呢?不要太傷心了,我會拜託中班和早班小妹多加幾個小時的班…怎麼會這樣呢?一定要回來…」老闆搔搔他已經夠短的頭髮。
我點了點頭,死撐著不在他眼前流淚,到了火車上,我真的掌不住了。
再怎麼氣味不相投,再怎麼吵架,我還是希望媽媽好好的活著。她還不老,她的日子還很長…
一路哭到台南,我的眼睛腫到不能再腫。我進門還是又哭了,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的眼淚。
「現在有哭的時候,為什麼不來看她?」哥哥大聲罵著,「叫妳來每次都說沒有旅費,真不知道讓妳唸到大學幹什麼用…」
我心頭發苦,難道我沒旅費還是硬裝的不成?我也希望賺大錢,能夠奉養母親,但是…時機就是這樣,我已經盡了全力,到底希望我能怎樣?
「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大嫂冷冷的,「人都死了,哭得回來嗎?自己的媽媽丟在我們家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的。老公,你笨啊!什麼年代了,男女平等欸,媽媽又不是只生你一個,辛苦養這麼多年,人家只要當『孝女白琴』嚎兩聲就行了,你唷…」
憤憤的抬頭望她,媽媽在他們家作牛作馬,替她拉拔大兩個孩子,居然還冷言冷語的。難道出嫁真的就成珍珠變成魚眼睛嗎?
我這輩子都不嫁了!
在靈堂跪了三天,肇事的司機也來上香,哥哥只揪著司機領口要他賠錢,還作勢要揍他。看看瘦弱的哥哥,和胳臂可以走馬的司機老大,居然有種荒謬的喜感。
「哩馬卡差不多一點,」司機老大將哥哥一甩,差點把哥哥摔到牆壁上,「係安抓?我來跟阿桑拈香,你動手動腳幹什麼?要不是你家小孩闖紅燈衝過來,我係欸輾到阿桑咻?警察先生有看到啦,我願意賠你就很好了,自己的小孩不帶,讓年紀那麼大的阿桑提那麼重的菜籃追囡仔…老母死了,你只會跟我要錢,半滴眼淚也沒有,這種孝子喔…」
「你胡說什麼?信不信我告你?!」哥哥惱羞成怒起來。
「來阿,驚你唷?哇係有人證欸啦,無勒驚啦!」
原來…媽媽是為了救哥哥的小孩才死的。我拼命擦眼淚,怎樣都擦不乾。
這個季節,是用眼淚凝聚的。
母親火化以後,嫂子藉口小孩和丈夫都犯太歲,所以是我捧著媽媽的骨灰上靈骨塔的。
我回來又哭了一場,正在整理行李,哥哥丟了一份文件給我。「簽名。」
眼睛雖然腫得睜不開了,但是我還沒有瞎。什麼時候,哥哥花了四百五十萬跟我買了我名下的房子,而且增值稅等等都是我要繳?
「錢在哪?」我抽抽搭搭的抬起頭。「什麼時候我賣房子給你了?」
「這只是形式啦。」哥哥很不耐煩,「妳以為在妳名下就是妳的唷?白住這麼多年,妳也該知足了。那是媽媽要留給我的,妳趕緊簽字,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你要揍我還是要告我?」我大怒起來,「你付過一塊錢貸款嗎?你去告我吧!只要你告贏,房子就給你!」
他舉起手,像是小時候要打我一樣。
「你打吧。」我咬牙切齒,「你打我幾下,我驗傷單就有幾張。以前是媽媽在我才萬般容忍的,現在你沒有媽媽可以靠了!媽媽死了你不傷心,只會來逼遺產!這份遺產你盡多少力?頭期款是爸爸繳的,我長大以後,都是我在繳貸款的,你繳過一毛錢嗎?」
「妳唷妳唷,」嫂嫂猙獰的衝上來,「吃了媽媽的房子,妳欸不好喔…」
「我好不好跟妳這個整天只會化妝擦指甲的媳婦沒有關係,滾!」我暴吼起來。
他們倆夫妻嚇住了,只敢眨巴著眼睛。
我把文件撕成碎片,拖起行李就走。咬緊牙,決心不在流淚。
這世界上,沒有我的親人了。我是孤單的,永遠只有影子而已。
站在馬路上,我居然沒有力氣走到火車站。我走進附近的網咖,我想說話…我想找人說說話…
我連上傳奇。
打出熟悉的「!~」,我可以對著公頻說話了,哽咽許久,我對著螢幕放聲大哭,「我媽媽死了…」
我不管這個時間有沒有人在公頻上,我把這幾天的怨怒與悲傷,透過啪啦啦的打字發洩出來。
「妳在哪?」「網咖?台南的哪一家?」「別走喔,我知道那一家的…」
紛亂的公會頻道突然冒出許多人,我還在對著螢幕哭的時候,慌張的進來了幾個人,也跟著我紅了眼眶。
「霜葉?我是慕月…」
「我是檸檬…」
「我是蘋果啦…」
我這幾天痛苦的悲傷,不是家人抱住我,是公會的朋友擁著我哭。我以為我已經哭夠多了,哪知道我的悲傷還沒有流盡。
我不算孤獨的…我並不是只有一個人。虛擬的世界還是擁有真實的情感。我剛好擁有了虛擬中最真摯的部分。
***
我在慕月家睡了一夜,一直睡到中午才勉強睜開眼睛。這幾個朋友都請假來陪我。
我的家,居然架構在虛擬的烏托邦,落實到現實了。我疲憊的笑笑,和她們一一擁抱,回到我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就去上班了──我還是擔心網咖的狀況。以其躲在家裡哭,我還是做點事情會比較好。
工作可以洗滌傷口。
我漸漸地復原…雖然有點慢。但是我慢慢的回到生活的正軌,不再動不動就哭了。
除了公會的朋友外,網咖老闆和同事都很盡力的想讓我開心,連那個管很寬不管去了哪裡,都會很不順路的「順路」來看看我。
我不用繳貸款了──不耐哥哥三不五時的存證信函,我把房子給賣了,換了電話。不是有血緣關係就是親人,我跟他算是斷絕關係了。
老闆把樓上一個小套房租給我,房租只是水電費,我的經濟壓力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還完了貸款,我存款簿還有一筆錢。或許別人眼中看起來不過是幾百萬,對我來說,卻有無比的安全感。
我在這家網咖工作了一年。直到老闆要移民,想把網咖頂讓出去。我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工作了這麼久,這家網咖不算賺錢,我比誰都明白。但是除了我自己的薪水以外,還會有那麼一點點盈餘,能夠讓我替未來作準備。
自己的未來…我已經很清楚了。我肯定要孤單單的走完人生旅途,再也沒有膽子碰感情的事情。
但我並不是真的獨自一人。
或許有些人不玩傳奇了,他們還是會在家族留言版說說話。這是我們精神寄託的一個家──我們的公會。我們在這裡記錄了這段時間的年少輕狂或是生命出口。
一群孤獨的人,藉由冰冷的機器,卻營造出溫暖。誰也不知道傳奇會存在多久,公會能存在多久,但是有種東西不會消失。
在我們的回憶裡。當我們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會彎起嘴角笑。
所以,還沒變成回憶的時候,讓我們好好享受這種溫暖吧。珍惜眼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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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用九折的價錢頂讓給我,我現金不夠的部分,他保留當股份。
我很感謝上蒼,讓我生命中總是遇到好人。
這個很摳的老闆離開前,紅著眼睛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加油。
「老闆,你還是老闆。」我笑,「你有股份的。」悄悄的在他耳邊說,「我會跟別人說,我只是代理,老闆出國了。不然他們看我年輕,會欺負我。」
他笑了起來,用力的跟我揮了揮手。
我回頭看著「我的」網咖。決定什麼都不改變。一切如常運作,同事只知道我入股了。
我剛滿二十六歲,心境卻蒼老如六十二歲,早早的為自己下半生找了退路。
這是,屬於我的地方。我的下半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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