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是笑著從感應艙醒過來的。
只有單一自我的人大概很難想像,只有全員到齊,才能擁有的那種圓滿感。就像她也無法想像只有單一自我的人怎麼有辦法孤零零的獨自踏上人生路。
有點吃力的爬起來,她現在的左腿還有些痲痹,走路有點跛。但已經比剛開始的半癱瘓好多了。
月的離開,可以說是全體默許的狀況下。只是比過往的經驗還嚴重些…這次她連語言都失去,連求救都沒辦法。只好打一一九,揮手摔了茶壺和玻璃杯,就半癱在書桌上喘息。
幸好一一九非常機警並且高科技化,緊急出動了救護車和救助小組破門而入。
也幸好只是一些很細微並且不要緊的腦部微血管破裂,沒幾天就能出院了,除了有點跛,臉孔偶爾會不由自主的抽搐,說起來不算什麼重症。至於強烈偏頭痛啥的,那都是老毛病,不值得一提。
連拐杖都用不著,你看看這是多可笑的小中風。
結果大樓管理處和醫院大驚小怪,硬在她充當床鋪使用的感應艙外加裝了警示鈴,按下去就隨時有人破門而入來救人。
她也只能苦笑。
就只是…暫時性的無法適應「失衡」,肉體就會非常忠實的實現各種形態的爆炸。也不會真的炸死…有點受罪而已。只是突然失去說話的能力太糟糕了,不然以前她都能冷靜的叫計程車,而且能緩慢卻堅決的獨自下電梯,扶牆出去搭車。
以前是沒辦法,他們七個只能「棲息」在這個肉體裡。但曼珠沙華為他們演視了一種可能--或許有人能活下來,不用隨著共赴早逝的命運,延長一點肉體的使用期限。
所以他們都知道夜沁的煽動,卻都選擇了默不作聲。
他們卻忘了,即使有鮮明獨立的自我人格,但是,他們終究還是「一」。留下的人不好受,離開的月也飽受思念的折磨。
「別再鬧了,轉服費很貴,醫藥費也不便宜。」漱芳打趣的說。
玄訕訕的,么笑得陰森森,貳則是漲紅了臉,月躲在他背後。參則是很誠懇很真心的追問貳和月在地獄之歌的體驗。
吵吵鬧鬧的內部會議,從出生到此時的密不可分…這就是「我」,「我們」。
生命或許短暫,每時每刻卻燦爛如煙火。其實這樣就夠了。
她戴上口罩,在管理處有些僵硬的和管理員揮手打招呼,計程車已經在等了。
今天是複診的日子,之前的醫生在她這次毫無理由查不出病因的小中風宣告戰敗,將她轉診給一個據說很高明的家醫科學長。
那位劉大夫年紀不小了,頭髮斑白,卻是個沈靜的人。「我看了妳所有的病歷。坦白說,有許多是無法解釋的--最少現在的醫學無法解釋。」
漱芳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之前的王大夫建議妳用感應艙替代安眠藥,效果如何?」他突然話鋒一轉。
漱芳湧起些微警惕,沈默了一會兒,只是他們全體認真觀察的結果,眼前這位大夫是百分之百的人類。
「…很好。」
「嗯,很可惜健保不給付感應艙的費用。事實上這是治療惡性失眠最沒有副作用的藥方。」劉大夫低頭在電腦選了幾個藥物,深思了一會兒又全部刪除,「吳小姐,若不是所有的檢查都否定了,不然我會以為妳是很緩和的早衰症。妳的內臟似乎用一種比現實快好幾倍的生理時鐘衰退,原因…不明。」
劉大夫用指頭在桌上敲了幾下,「吳小姐,既然妳已經有了感應艙,願不願意加入『感應艙醫療計畫』?」
…哈?
最後沁芳糊裡糊塗的帶了一份厚厚的『感應艙醫療計畫』同意書的說明和一堆輔助治療藥物--各式各樣的維他命、鐵劑、鈣片之類的回家了。
感應艙醫療計畫簡單說就是,針對某些精神病患、身心障礙疾病、植物人與病因不明的各種衰退症的嘗試治療方案。
目前在精神疾病和身心障礙上已經取得部份成果。
劉大夫認為,並不是每個人的生理時鐘都是遵循二十四小時制的。在吳漱芳的身上尤其可以體察這一點。既然如此,勉強實行工作八小時、生活八小時、睡眠八小時完全不適合這個病例。建議她將工作和生活壓縮在八小時內,用十六小時來休眠,減緩調整過度快速的生理時鐘。
因為避免過度沈迷荒廢現實,所有的感應艙每日累積上線時數只有十個小時,如果想要連續十六小時在線,必須要醫生許可。加入這個計畫有個好處就是月費和生活都有所補助,只是醫療結果必須供國家醫療單位列檔研究。
結果他們七個小組會議開了許久,仔細推敲同意書說明的每字每句,依舊猶豫不決。
最後是玄淡淡的一句,「系統站在我們這邊的。我們的祕密不會洩漏。」
雖然誰也不想問他何以如此篤定,更不想問他跟系統大神何時心意相通…但還是簽下了這份同意書。
就結果論來說,他們的確因此免除了註定早逝的命運,也替「感應艙醫療計畫」邁出了非精神疾病醫療的第一步,劉大夫還因為這個病例而發表的論文名留醫學史。
但直到最後,還是沒有人發現這個「病例」,事實上依舊屬於精神醫學的一部份,更對所有的「npc」沒有任何異常發現甚至懷疑過,可說是一大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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