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苗黎沒什麼異狀。她還是每天巡邏,認真的上班。沒有值夜班的時候還是來酒吧聽麥克唱歌,偶爾會等他一起回家。
有些時候會去探望嬌麗,雖然那隻妖貓少女沒給她什麼好臉色,但她的養父母會告誡她不可如此。
是啊,嬌麗有養父母了。鎮長夫人不知道為什麼很憐愛這個年紀實際上比她大的妖怪少女,收養了她,連鎮長都很疼愛,或許是結婚多年膝下猶虛的關係。
這其實不是很特別的事情,在這蠻荒之地而言。種族衝突通常是大都市的事情,蠻荒光好好活下去就很費力了,哪有那些時間去計較鄰居是妖是魔?不是殭屍和吸血鬼就上上大吉了。
而且蠻荒的女人這麼少,這個嬌俏的妖怪少女長大了,應該也會有數不盡的小夥子上門求親。在這種歿世,只有生活容易的都會才會去計較什麼種族,只求生存的小鎮是不會計較的。
真的,想不起來有什麼異樣。
只有清明的時候,麥克和苗黎在墓園巧遇,那時他心裡才覺得有些怪。
「妳來作什麼?」他問。
苗黎不回答他,反而問,「那你來作什麼?還穿得西裝筆挺。」
他啞然片刻,「…我來掃墓,今天是清明嘛。」
雖然他父母的屍骨連找都找不到,雖然故交半為鬼,但是,中國人嘛,清明總是要掃墓的。
災變之後,許多屍骨無處尋找收埋,行露鎮在墓園立起了一個「災變受難者紀念碑」。當年麥克會流浪到此就駐足,說不定就是因為此處可以悼念父母故交。
「…也對。」苗黎將手裡的黃玫瑰放在紀念碑前,「這樣也對。你每年都來嗎?」
「是啊…是的。」麥克閉上一隻眼睛,「每年都來獻唱。我也沒有其他才能啊…」
苗黎有些好笑的看著他。這倒是新鮮的掃墓。沒聽過人不用鮮花素果,而是唱歌祭奠的。
他要唱什麼?輓歌?安魂曲?要用什麼才能夠安慰這些災變受難者?災變時損失了幾億的人口,災變後又因為疫病,死去了更多的人。
許許多多人被迫成為殭屍、吸血鬼,毫無尊嚴的,成為兇殘的怪物,一點價值也沒有的再度死去,並且背上更多的冤魂。
有什麼樣的歌可以安慰這些亡者?
麥克深深吸了口氣,高亢的唱起「歡樂頌」。
「O Freunde, nicht diese Töne! Sondern laßt uns angenehmere: anstimmenund freudenvollere. 」
1785年德國詩人席勒所作,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歡樂頌。
為什麼…會是這首歌呢?在這陰沈混亂,血腥的歿世,為什麼要用這首歌安慰亡者呢?
但再也沒有比這首歌更適合的了。再也不會有。就算是往巴比倫的末路走去,還是要載歌載舞,歌頌著生命而行吧?
不要服輸,不肯服輸。這就是移民和原住民的志氣。這就是我們啊!
麥克第一次看到苗黎淚流滿面,卻是那樣美麗的微笑著。
「…有這麼感動?」他搔搔頭,「感動到想嫁給我?」他趕緊護住自己的臉,鼻青臉腫畢竟難看。
但苗黎沒有動手,只是苦笑著搖搖頭,像是放下什麼重擔般,昂首而去。
那天午後,開始下起牛毛似的雨,清明時節,雨紛紛。
-
感謝您❤若您願意支持blog的持續營運,請見此小額贊助說明,
感謝贊助我們的網站運作費用!不管金額大小對我們而言都有莫大的鼓勵。
←歡迎餵食(這是快速打賞連結,金額可自訂),詳情請見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