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語 小番外 百年之後

「媽媽,」嬌脆的聲音喚著,「我要走了。」

朱移抬起頭,咬斷繡線,「且等等,就差一點兒,這外褂就好。」她憐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怎不等七郎回來。」

「…阿爹會眼淚不乾。他是大丈夫男子漢,哭哭啼啼,沒得敗他面子。」少女頓了頓,又好笑又溫柔的說。

「…野櫻,妳才凝結人形不久,又修入花精…比花妖差一點。」朱移雖知無用,還是輕聲勸著,「妳不如隨我們住一陣子…再說妳孤身,怎麼抵擋得住蛟靖找麻煩?」

「…碁宿大人,肯讓我追上去。」野櫻面泛紅暈,蒼白的臉頰剎那間出現霞色。「我先天不足,閉門苦修沒什麼進展,需要歷練才行。」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後記 龍行

沒想到我會再看到他。

真有些訝異。這些年碁宿大人耐著性子教阿襄,我在旁邊刺繡都聽到會了。碁宿大人重視基礎,教阿襄的是些修道者的手段和根本。我的體質實在不太適合這個法門,但一些陣法和符咒學得還行,我將符意陣法融入自己的圖畫中,被碁宿大人批評改得荒腔走板,但要抵禦尋常修道者或眾生綽綽有餘…

更不要提一個凡人。

但他侷促的站在我面前,凡人長得快,已經不是當年羞怯少年。若不是他額頭被我胡亂捏合的鬼眼痕跡,和眉目依稀相仿彿,我真認不出來他會是當年入懷求生的小雀兒。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一 餘韻(完)

這件事情真的轟動一時,許多島國的眾生都想搬家。至於一直來找麻煩的,更是跑個乾乾淨淨…偶爾有外地來的,自以為本領足以鬥天仙的才來挑釁。

下場還真不是一般的慘。那陣子管我們這方海域的龍王非常辛勞,老要下海撈奄奄一息的真人或諸仙,不然被禁制住扔進海裡,神仙也吃不消。

但碁宿大人雖然暴躁,也不是那等五窮六絕的人物。他駐居的苗栗和我住的這棟大樓才是他的勢力範圍,其他地方他都當沒看到。所以住了好幾百年的眾生才沒被逼遷,小心翼翼的繞過苗栗和這棟大樓還是可以一切如常。

當然更沒有什麼人敢來跟我們囉囉唆唆,所以小阿襄很平安的進了小學唸書。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一 餘韻(三)

那年夏至,這島國發生了一起轟動眾生的消息,連遠居諸海的散仙或地仙都知道了。

據說有兩個「仙器」要在玉山之巔出土了,不但出現天兆,甚至天生了仙陣。人類因為這仙陣無法進入,法力低落無法結出內丹的眾生也被扔出去,只有能力高超者才能闖過仙陣,有資格搶奪仙器。

這消息一傳出,玉山真是萬頭鑽動。但真正能闖過仙陣直抵山巔的,卻只有數十個。當中還有兩個散仙和三個地仙。有的大妖私下抱怨,這些仙人居然來搶他們小輩的仙器,但這些仙人像是聾了,推個不聽不聞。畢竟沒人嫌寶貝多的。

結果到了山頭,發現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人背著手,正在悠閒的看著風景。雖然不見仙器,卻看到旁邊有不下於仙器的珍品。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一 餘韻(二)

雖然老者不是個好老師,甚至最後老死,卻是他帶碁宿初入「道」的大門。為此不管碁宿當面怎麼罵他糟老頭,在別人面前,甚至他逝去至今,這老者還是他唯一承認的師尊。

他原本就是為了什麼狂熱,就什麼都不管的個性。而道之精深和修煉的艱困,讓他樂此不疲,到如今還是興致勃勃。

看他這樣比手畫腳,這樣的興高采烈,我在想,根本像是個擺弄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或許,這才是他修煉如此輕易,成仙完全沒有難度的主因。他根本不是汲汲營營於成仙,而是因為有趣、好玩,有挑戰性…完全不無聊。

這或許是他獨有的「道」吧。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一 餘韻(一)

急切春雨中,郎先生去辦一件大案子,直到夏初也還沒有回來。

橫跨兩季,當中只收到他三封家書。這已經算是多了,之前還有一年未歸,連隻字片語都沒有的。

常來作客的碁宿大人很不滿,我倒不覺得如何,早已習慣。他那人若是一頭栽下去,就全神貫注、全力以赴。還知道寫家書回來,算不錯了。

這次牽涉大了。一個人類誤闖雨師妾國,這些牧蛇的神民待他卻好,療病治傷,還派了小姑娘送他回家。但這個黑黝黝的美人兒愛上了人間的繁華,盤桓數月,又邂逅了一個遊戲人間的神于兒。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 心花(完)

讓阿襄去吃晚飯,也蹲在郎先生旁邊。

他還在喃喃自語,「…那老小子是天仙,還是身分很高的天仙哪…傻孩子,妳連妖都還稱不上,跟人怎麼爭?還是趕緊換個人吧,千萬不要傻氣下去…」

「…櫻樹堅心。」雖然不想,還是不得不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郎先生抱住頭。

這愛花成痴的傢伙,哎,真沒辦法。「懂得心花怒放的瞬間…也不枉了。」我撐著臉說。

「那有什麼好?」郎先生悶悶的說,「一輩子不識得心花滋味才好。心花怒放,迸裂處開滿血花和傷痕。」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 心花(三)

碁宿大人說,他的小徒去外婆家度寒假,他趁機來瞧瞧我們。

那小罈猴兒酒沒有多少,他佔著最後半杯,偏不喝掉,在杯底晃阿晃的,看得郎先生咬牙切齒。

「你們這兒不錯呀。」他隨口讚道,「就是地氣稀薄了些。難為這株野櫻還活得下來,夠堅毅。」

微風沙沙,野櫻像是醒了過來,像是把十來日的時程加快,瞬間就怒放了。

「還知道稱讚她呢,真厲害,才活了十餘年,如此稚嫩的生命啊。」碁宿大人笑著,拿下了眼鏡,眼底溫柔的星芒閃爍,「沒錯,妳這樣才叫做美。堅強的抓著薄薄的土,用盡力氣開花,才是最美的。這半杯就賞妳吧。」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 心花(二)

那天無雨卻陰,野櫻初綻,像是還沒睡醒般,空氣中含著青澀的芬芳。

郎先生千山萬水的趕回來,帶了一小罈猴兒酒。阿襄偎在我懷裡睡著了,看到一半的故事書滾在一旁。我們正坐在前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郎先生正在跟我說這次委託的猴主連酬勞都跟他殺價。

芳香的空氣突然滲入一絲靈氣,而且越來越濃郁。像是寒泉般令人精神為之一振,春風迴捲,所有花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言的歡欣。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十 心花(一)

我回到這個城市之後,發現比我記憶中還陰暗慘澹,跟吉量的鮮豔朝氣完全不相同。回來之後,幾乎天天是雨,午夜夢迴推枕傾聽,分外悽楚。

儘管這樣污濁、蒼白,宛如水墨畫般靜默,畢竟還是我的家鄉。沒幾天我就習慣了,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讓我啼笑皆非的是,我回來不出一個月,來找碴的眾生和人類就非常熱情的前來「拜訪」。

但對峙過鬥帝君的天仙,甚至還讓他拿過我的繡繃…原本覺得那麼厲害的眾生和人類,顯得很笨拙稚嫩…甚至我沒有出手的機會。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九 歸鄉(完)

幻術維持了幾個鐘頭,我越哀傷心慌就越解不掉。

阿襄壓根沒發現我徹底走樣,姑娘長姑娘短的圍著叫。郎先生抱怨我哭完就拿後背給他看。

還是他彈了曲「陽春白雪」,我才心靜下來,解掉了幻術。

「原來朱移也會想不開。」他搖頭。

我啞然失笑。說得是,我又為什麼想不開了?到這地步,還有什麼值得想不開的?我就如同一個尋常小姑娘,會介意容貌,會失落,會哀哭。

明明再幾個月我就滿百歲整壽了。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九 歸鄉(二)

自從郎世宗在院前院後徘徊,我就知道吉量不宜久住了,開始收拾箱龍。

我還真的沒見到他的人,就是一種強烈的感覺。他畢竟是禍種第一個成功魅惑的的人,不管我記不記得,願不願意,他還是第一個和我有親密關係的人。

甚至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就「離緣」了。

說什麼一夜夫妻百日恩實在太誇張,大夥兒都是身不由己。但要撇清徹底沒關係…也好像怪怪的。

不過,我真沒想去看看他長什麼樣子。人家嬌妻稚子,這只是個災難、劫數。就算都在這個城裡,我也不想節外生枝。

但這位世宗先生似乎不這麼想。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九 歸鄉(一)

火爐上的茶壺沸騰,冉冉冒著淡淡的白煙。飄然和沈靜的雪融成一氣。據說今天是冬至,家家戶戶吃湯圓。

若是我一個人,就無所謂冬不冬至。但阿襄在身邊,就不能免俗。喝茶吃湯圓雖然有點怪,反正沒有人在意。

雙手合十,我將面前的這碗湯圓奉給阿襄,她就可以捧著熱騰騰的湯圓吃。這還是碁宿大人整煉過她的傀儡體,才讓她得回吃東西的權利。

看她一面吹涼湯圓,又迫不亟待的吃,我一面擦著她額頭的汗,一面囑咐,「吃慢點,慢點。別噎著了。」

「姑娘,好好吃。」她含糊不清的說,「妳也吃嘛。」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八 棋緣(完)

縫好了碁宿大人的冬衣--我知道他是不怕冷的,但我已經習慣打理身邊人的衣物,他終於捨得起身試穿,「哦,不錯,穿起來舒服…但袖子做啥這麼長?」

我一時語塞。這衣裳有八成像古裝,我看了一個地仙這麼穿,暗暗把樣式記下來。說實話不知道會不會化為齏粉…實在天仙老大看起來(僅僅外觀)纖細柔和,有種「沈郎清瘦不勝衣」的楚楚感…忍不住就這麼縫製了。

我實在沒有膽子照實說。

但說不說好像沒什麼兩樣,他瞪了我一眼,在我額頭彈了一記,幸好只是有些疼,沒有腦漿迸裂。「小丫頭家腦子裡裝些風花雪月,沒點正經!本尊這麼英雄氣概,讓妳想成什麼樣子?!」

我惟惟稱是,扶著額頭轉身就想逃跑。

Continue Reading

異語 之八 棋緣(一)

自從我嚴肅的解釋什麼叫做「欲速則不達」之後,碁宿大人從善如流的將他的疲勞轟炸控制在我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他把注意力轉到對奕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挑戰者。

當然,這些挑戰者沒半個妖族…最少隔著螢幕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從碁宿大人出現在網路圍棋的世界裡之後,有人引介他去一個國際性的網路圍棋,突然冒出許多高手來和他挑戰,他也就冷笑的料理了許多無辜棋士的自尊心。

我也不懂,下棋就下棋,為什麼可以交談…而且不只中文、英文,還有許多怪模怪樣的文字,但碁宿大人都不當一回事,光用神識就流利無比的和十幾窗的對手對談,偶爾還會嘲笑對方。

Continue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