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之六

古諺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雖然我娘的邏輯筋一直奉欠,但她費心讓我重生,不是為了讓我被污染成一個變態的。

即使我知道逃跑是個很爛的主意,這裡比行宮還深山許多,但就算跑回行宮自生自滅,也好過在這兒跟個變態一起,導致未來為了生存也變成變態。


我修煉的進度很慢,即使已經被塞了無數丹藥,除了讓我打嗝都是苦味,真氣的感覺一直時有時無,常常枯坐到打瞌睡。

但我學習丹藥的時候好多了。因為丹藥課不但有救人的藥方,修煉相關的丹藥,最重要的是,有許多款非常實用的毒藥和迷藥。

學了半年,我背了不少張厲害的毒藥方,但臨到要合藥就打退堂鼓。我不知道臨下藥都是個技術活,需要非常強烈的動機和心理建設。

可無窮總是可以給人強烈的動機。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修煉的進度很緩慢,老抓不太到真氣流動的感覺。無窮很「好心」的想手把手帶我體驗如何行小周天。基於抗議無效,掙扎更慘的原則,,我依舊當他是個喜憨兒,讓他一手按著頭頂心,另一手按在我的丹田上,沈心靜氣,心無雜念的隨著他強悍的真氣行功。

但我差點走火入魔。因為無窮按著我的丹田的手指,非常曖昧的畫圈圈。

一時又羞又憤,我噴血了。

有他護著我是沒真的出什麼事,吃了兩顆丹藥也就好了,就是有點虛而已。

但是他說,「做啥這麼敏感?當初妳還幫我洗過澡,我還不能反抗。」

當天我就把複雜又惡毒的「十里楊花」合好了。據說中毒死掉後,屍體會變成一片片的花瓣,省去收拾的麻煩。正義憤填膺的打算找機會扔到他腦袋上…

一入門,無窮正在打坐,臉孔有點蒼白。雖說已經到了開光期,但在元嬰期之前的修煉都很緩慢,底子也薄。我差點走火入魔的時候,他耗了大半的真氣來救我,到現在還沒歇過來。此時,他又毫無防備的,在柳樹下席地而坐,睫毛在蒼白的臉孔落下淡淡的陰影。

這是個好機會。但我站了一會兒,悶悶的回去把裝著十里楊花的瓶子刻上名字,擺進丹房的毒藥部。

原來下毒也是個技術活。

抱著腦袋,我又重作了一次,這次毒性減了,改成嚴重痲痹癱瘓的效果。藥效可以維持個三天吧我想。又略做了些佈置,雖然我符籙學得比三腳貓還三腳貓,但要啟動靜室前的防護陣,還是行的。

一切準備完畢,抖著手,我將無色無味宛如香粉的改良版十里楊花,撒在入定的無窮身上,轉過身,閉上眼睛不忍心看他中毒倒地。

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聽到那聲「咚」。我疑惑的張開眼睛,想轉頭看看…我是聽到那聲「咚」了,不過是我倒地。

腹內如絞,口內五味其出,心若擂鼓。嗯,這是正宗十里楊花的初期徵兆。我被翻過來,迎上無窮笑嘻嘻的臉孔。

「妳少了三味藥。這才是正確的十里楊花。」他蹲著看我。

「…紅鉛、菟丘、玦草。」我翻了翻白眼,「我知道。」

然後我就因為劇痛和癱瘓效果昏倒了。果然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真不是幹殺手的料…但無窮絕對是。

等我醒過來,第一個感覺居然是牙齒有些酸軟。我猜我昏過去時非常的咬牙切齒。無窮抱著我,眼神沒有焦距,看起來更像喜憨兒。

我一定昏了段時間,因為我覺得腰痠背痛,維持相同的姿勢太久。我一動,無窮的焦距回來了,「我以為妳會下三倍藥,沒想到是減三味。」

「…下毒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專業技能。」我奄奄一息的回答。

「我還以為妳很討厭我。」他粲然一笑。

我翻了翻白眼,是很討厭。但我沒說出去,只是把眼睛閉起來。毒大概解了,但我很虛,而且腿軟。

第一回合,我慘敗告終。

大約是基於貓抓老鼠的心理,無窮教了我更多、更速效的毒藥,還教我如何開啟傳送陣到外面去。

但我沒再對他下毒…我那可恨的良心過不去。我開始鑽研迷藥和麻藥,下毒的方式也漸趨成熟,花樣百出…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無窮是個錙銖必較的人,所以反擊都非常犀利而難以預期。他總是在我終於放鬆防備的時候反擊,所以我可能因為麻藥或迷藥倒在水濂洞的任何地方。

自從我面朝下的昏倒在一海碗的粥裡頭,差點因為一碗粥造成命案…此後我患了海碗恐懼症,再也沒用海碗裝過粥或湯,也打滅了跟他拼毒藥的念頭。

跟一個活了兩百五十歲的老妖怪分身拼這個,智者不取。

認識無窮的倒楣生涯過了一年。我終於抓到運轉真氣的感覺,能夠自己結結巴巴磕磕撞撞的行完一次小周天。

一但會了以後,感覺還滿妙的。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許多修道者這麼樂此不疲的進行看似非常枯燥的修煉活動。

我國中的時候非常迷戀晨跑。一開始是因為田徑隊教練的要求,後來雖然退出了,我還是維持跑步的習慣。剛開始熱身跑的時候的確很難受,但一渡過那個難受的階段,整個世界就澄澈了。

什麼都不用想,專心一致的追逐著風,心跳、呼吸、腳步,如此和諧。我就是世界的一部份…我,就是世界。

一種飛揚、生命的感覺。我在閱讀得非常沈迷時,才跟這種感覺相彷彿。

修煉有些類似,但更濃郁放大許多倍。心底安詳,一切美好,如此富足,再無所缺。

但就像我不能整天跑步,修煉也有極限。當從那種和諧的狀態回到現實生活中,就會覺得現實非常粗礪、硌著人。巨大的反差很容易讓人失落、煩惱叢生。

我想啊,許多宗教都講究清淨無為,拋棄物欲,說不定是因為要消弭這種巨大反差。個性淡泊的人比較容易忍受這種反差,修煉起來事倍功半。凡心未去,很容易感覺寂寞、空虛。

難怪心法第一條就是要沈穩道心。

自從我體驗了修煉的滋味後,我對無窮就比較有耐性了些。這傢伙沒有半點道心,又百無聊賴的困在這個山洞裡苦修。不尋我開心,他去尋誰?畢竟他是個腦袋有洞的喜憨兒。

雖然我也搞不太懂他是邪惡還是純真,說不定是純真的很邪惡。不過這種日子過慣了,我也漸漸生懶,人都是有惰性的,他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老闆。

五年後,我終於修到築基期。而停滯在靈寂後期很久的無窮,靠著三大罈靈藥和長達兩個月的閉關,終於衝進元嬰期了。

他開心的抱著我拼命轉圈,拋上拋下。我免費體驗了大怒神加太空飛鼠的雙重享受,差點就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