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心 第二部(九)

「夠了吧?」

大門無聲無息的打開,逆光中,溫潤的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聽見她溫柔的聲音和止不住的輕咳。「這樣,也已經夠了。」

微微酸甜的香氣蔓延,沖淡了血腥味。

狂亂的女郎蜘蛛露出迷惘的神情,溫順的退到一邊。瑟縮的童鬼們疑惑的望著這個芳香的少女。


甜甜的歌聲響起,細慢綿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聽過、非常熟悉的曲調。

是媽媽的聲音。滿懷信賴的仰望,母親的容顏。其實他們早就忘記媽媽長什麼樣子了…只記得一點點氣味,溫暖的懷抱,還有聲音。

啜泣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兒啼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依在少女的裙下,慢慢的消失了。

她咳了一聲,嗓眼甜腥,發現手掌都是血。這身體…到底可以撐多久?

「芳菲?」明理呆了一下。他和沈音的妹妹見過幾次面。實在沒發現她這樣的有本事。月光下的她,顯得聖潔,卻是那樣蒼白,像是一抹銀白的影子。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疲倦的坐在沈音身邊,摸了摸他的脖子。「…不打緊的,他只是失了一點血。」在她輕撫下,一眼一眼的血洞居然癒合了,真把明理嚇呆了。

「要不是我看到女郎蜘蛛眼中的影像,恐怕來不及…一劫又一劫。」她的神情更疲倦,像是漸漸枯萎的花朵。依舊芳香,卻逐漸凋萎。

「宋先生,我沒有力氣處理了。」她掩口咳了幾聲,指著角落,「那兒有個暗門…等天亮,請你去照顧他們…」

「妳不是生病嗎?」明理著慌了,「我送你們去醫院。」

「請你照料我哥哥。」她搖頭,「我可以的。」飄然的像是足不點地,她離開了。

明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若不是女郎蜘蛛悽楚的發著低鳴,不斷頂著昏迷的沈音,這才清醒過來,趕緊將他送去醫院。

***

「我這個月時運真的很低。」沈音無奈極了,「不到一個月,躺了兩次醫院。」

珮兒靜靜的削著蘋果。本來只是貧血,但是沈音卻在醫院發起高燒,醫生很納悶,找不到傷口,但是沈音卻破傷風。

什麼破傷風?沈音咕噥著,是邪氣滲入,沒有拔除乾淨。明理畢竟是三腳貓道士啊…

「對不起…」珮兒訥訥的說,「是我給你出了難題,害你…」

「沒那種事情!」沈音著慌了,「我不是好好的嗎?倒是妳…還好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後來的事情是聽明理說的。芳菲指的那個暗門,天亮的時候會同警察來看…果然有個暗門可以通到地下室…正確的說,是地下室的夾層。

那個死去的所長,在地下室和一樓之間搭建了一個夾層,地下室原本就是挑高的,加上這個大約一人半高的夾層誰又會注意呢?夾層裡是個詭異的房間,整整齊齊排了十三個玻璃罐子。裡頭滿是黑褐色的半乾液體,還放著一黑一白兩根柳枝,用紅線綁著,細細的刻著生辰八字和姓名。

如果一根柳枝代表一個孩子,總共有二十六個無辜孩子在一個心理扭曲的混帳手裡失去了寶貴的性命,然後殃及更多無辜的人。

大師帶走了二十五個回去供奉照顧,希望他們早日超渡,想來是很漫長的過程吧…

但是珮兒卻留下了那個小男孩的柳枝。「啊?」珮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他都開口喊我媽媽了。而且他本性這樣善良…放心啦,我的欲望不高,不會讓他做壞事。他跟我有緣份,我想好好的照顧他。我跟大師請教過怎麼照顧他了,安啦。」

注視了她一會兒。「…妳還看得到他嗎?」

「看不到。」珮兒搖搖頭,「看不到也沒關係吧?他還是我的小孩啊。」

「嗯…我相信妳把他照顧得很好。」沈音看著拉著珮兒裙子,半透明的小男孩。他依舊流露出一些戒心,過往的傷痕沒有完全痊癒,弒父的罪孽也不可能消除。

他應該還要當很久的厲鬼…但是他學會把鬼氣收起來,忍耐著不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威威,回家囉。」珮兒招呼著。

「他好像不叫這名字。」沈音記得明理說過那小男孩的名字。

「嗯,我知道。」珮兒精力充沛的笑笑,「過往的名字,就留在過往吧。他現在是我的威威。朱威,不錯吧?」

「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喔。可不能隨便棄養。」沈音支著頤。

「哈哈哈,哪個做媽的,會想棄養自己的小孩?」珮兒撐起黑傘,「我是認真的。」

拉著她裙子的小男孩,垂下眼簾。還有些傷痕的臉孔,露出了一個童稚而信賴的微笑。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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