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釋放
睜開眼睛的時候,法爾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哪。
昨天他跟翩回家,下了火車以後,兩個人岌岌可危的站在小小的滑板上,一路迎著星光狂飆回來。
是了。翩氣得沒再跟他說任何話,粗魯的將他的書包丟進一間空屋,就甩頭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這是在一個很小很小的站,叫做十分的地方。蜿蜒的產業道路一直通到這個廢村,大約十來間平房,但是除了翩,沒有任何人住在這裡。
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正準備早禱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邊人影幢幢。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眼角可以瞥見有人走動,但是正視的時候,什麼也沒有。
「別管他們。」翩像是在趕蒼蠅一樣揮手,「不過是些妖異,連容器都沒有。」
「妖異?」法爾望著虛空,他看不見,卻感覺得到。
「迷失的人魂或強留的妖魄。」翩毫不在意,「後面有井水,你要刷牙洗臉先去後面打水。牙刷和毛巾在井邊,等你下課,我跟你一起去拿你的行李。」
她頓了頓,「…你趕緊否認這些妖異的存在吧。」
「我已經看到了,要怎麼否認?」法爾有種比困惑還深的情緒。他從小到大的堅固信仰似乎被打破,宛如頹圮的殿堂,無所適從。
翩別開臉,短促的笑了一下,「…如果你還抱持著絕對信仰和絕對否認,或許事情就簡單多了。」
「…否認和信仰有效嗎?」法爾皺了皺眉。
「不要小看人類。」語氣是警告的,眼神卻柔和了起來,「這些妖異什麼事情都做不到…除非你承認他們的存在,不然他無法給你任何物理性的傷害。他們頂多只會嘮嘮叨叨,試圖混亂你。『絕對否認』就看不見,『絕對信仰』就聽不見他們的嘮叨。這是人類本身的力量,無關天人。」
實話說,他從昨夜起,就一直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夢中唯一的真實,是這個他追尋的少女。
「我是不是給妳帶來很多麻煩?」雖然一切如墜五里霧中,他想了一夜,還是下定了決心,「我今天就回義大利去。」
翩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別傻了。就算你要回去,我也要護送你才可以。狐影說得對,我對你是有責任的。但是我這學期請假太多了,不能這時候請假送你回去。你先待一陣子…」
她垂下眼簾,深深吸一口氣,「最少讓我想想怎麼讓你恢復正常。」
不是任何人的錯。翩沈重的回自己的房子。若是有選擇…她也情願自己的能力和前世的記憶沈眠下去,一直當個普通人,當「陳翩」。
但這是沒得選的。
她因為初經覺醒,但是她無法怨恨生理現象。法爾因為她覺醒,她無法恨自己,也沒辦法恨法爾。
幾億分之一的偶然,構成了現在的必然。
或許她會大怒,是因為宿命的無可扭轉,又發生在另一個人類的身上。而樞紐,居然是自己。
以後他的路要怎麼走,那她的路又要怎麼走?小心翼翼的壓制強大而不穩定的能力,直到容器能夠裝載?
這個容器,能夠撐到他們成年那天嗎?
她呆呆的坐在廢村的矮牆上,望著腳底下的台北市。晨光下,霧氣繚繞,台北市還沒清醒。
法爾走過來,陽光在他純金的髮上跳躍,「謝謝妳。」
望了他一眼,翩動了動唇,終究還是無語。
「我對你有責任,我對這一切…都有責任。」她少女的臉龐卻出現早熟的抑鬱。
「走吧,」她提起書包,「我們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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