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窗夜談 之二 表哥

如果我喊表哥「表哥」，他會勃然大怒，坑蒙拐騙都要我喊他阿兄。

阿兄最恨這個，這總能很快的引發他的爆點。他們少有的幾次打架都是為了這個。

事實上，我也承認我有兩個阿兄，兩個都很疼我，幾乎是他們倆將我帶大的。

雖然說表哥真的歡脫得非常不靠譜，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幫我阿兄還是增加他的麻煩。

但終究，我們是這輩「血緣」最近的人。

據說表哥一開始並不是跟我們這麼親近，個性也不是這麼的樂觀（加脫線）。他比阿兄小不到一歲，雖然都是阿媽在帶，但是內孫和外孫不是同個層次的。

我阿兄生在最好的時節，我爸媽二十出頭，感情還很好，阿公阿媽身體健康，期盼孫子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阿兄，真是千萬寵愛在一身，同樣養在身邊的表哥就顯得可有可無。

阿兄沒被寵成死小孩只能說他心性堅定，但是表哥承認他一直都很忌妒並且討厭阿兄。

阿公阿媽過世之後，我爸媽和姑姑為了遺產打了幾年官司。你想，父母間都開戰了，小孩子又怎麼能融洽得起來。所以我國小之前對表哥幾乎沒有印象，雖然姑姑一家早就搬到二樓對門住了。

那當然是我阿公阿媽留下來的房產之一。但是為什麼開宮廟的人會有那麼龐大的房地產，真的不要問我，我也不清楚。

事情是發生在我剛上小學那年。我七歲，阿兄十七，表哥十六。

阿兄晚一年就讀，所以跟表哥同年級，當時他們都在離家兩站遠的高中就讀。

跟一直精疲力竭的應對生活的阿兄不同，表哥當時學壞了，迷戀網路遊戲到簡直把網咖當家。

那時候的大人…應該說我身邊認識的大人，都豁出命去撈錢，小孩都是鑰匙兒童。表哥是獨生子，姑姑姑丈總是塞錢，卻連他有沒有回家都不知道，這是很奇怪的現象。

回憶這段時，表哥說，那是因為祖上不積德，所以殃及子孫，結果被阿兄大罵了一頓。而我…嗯，表哥太不靠譜，我只能抱持懷疑的態度。

就在某個夜不歸營的深夜，眼睛充滿紅絲的表哥正在拼命練等。據說是一個包廂兩人座，說包廂也是好聽的說法，事實上就是隔板。隔壁的他不認識，但兩個幾乎前後進來的，表哥撐多久，隔壁的就撐多久。

隔壁那一個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下才起來練功，表哥可是一天兩夜都沒睡了。

正在快要升級的那個關鍵時刻，包廂的門突然被拉開，阿兄鐵青著臉將表哥拖出來，對著另一個人說，「不行！」然後將鹽米摔在那人臉上。

「阿幹！我死了！」表哥暴躁的發怒，「你知不知道我還得練一個月！」

（其實多少時候連表哥都忘了，有錯找他）

阿兄冷冰冰的對他講，「你的確差點死了…快叫救護車！」

這時候腦筋還有點迷迷糊糊的表哥才發現，被摔了鹽米的隔壁那個人，半倒在沙發上，臉色發青，一動也不動。

但是，還有一個「人」，坐在電腦前面，握著滑鼠，不甘心的看著他。

真奇怪，這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有人尖叫也有人圍攏，但都衝著那個倒在沙發上的人，坐在那邊的「人」卻沒有人注意。

阿兄用力的將表哥拖走，「第一次見到？放心好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快你就會習慣了。」

第二天，聽說那個網咖有個少年打電動熬夜過甚休克死亡。

從此表哥就把網路遊戲給戒了。

記得嗎？阿兄一直在替阿公阿媽收爛尾。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阿公是師公，阿媽是先生媽（我真不清楚他們怎麼會結婚），阿兄會晚一年入學就是跟他們學一些有的沒有的。

只可惜，兩邊都沒有出師，阿公阿媽就過世了。但阿兄對阿公阿媽有很深的感情，不管他們做過什麼，都是將他疼入心的阿公阿媽。

他一直相信，若是盡量的收爛尾，就能讓阿公阿媽少受些苦頭。真不知道當年才上國中的阿兄是怎麼堅持下來的。雖然宮廟已經收了，但若是有孽緣的老香客回頭，他都會盡量設法周全，當中有些時候真的很危險。

阿兄說，那天他感覺非常糟糕，原本早就回家，卻還是坐立不安的想去學校一趟，結果又等不到公車，乾脆走路過去了，結果經過那家網咖，才知道這種極度心慌的緣故是什麼。

不管大人怎麼勢若水火，我們這輩只剩下兄妹三個，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表哥被抓了交替。

我頭回看到阿兄發這麼大的脾氣，把表哥抓著一頓痛罵。向來桀傲不馴、眼睛長在頭頂的表哥，低著頭讓阿兄罵…

罵完他就興奮無比的開始問東問西，還想跪下拜阿兄當師父。

當然沒有。阿兄是教了表哥一些防身的，因為他也看得見了。但表哥會的那堆雜七雜八，大半是天賦，另一小半是他到處查資料或偷學的。

雖然時靈時不靈，有些時候完全是添亂，常把阿兄氣得夠嗆。

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真的有這方面的天分，擅長從許多假的裡頭淘出真的，然後拼湊成可以用的。

呃，我卻缺乏這種天賦。能看到阿姊和另一個叔叔已經是極限，其他的…我就是個靈異智障。

從此表哥就死皮賴臉的住在我家…一年起碼有三百天。然後把他對網遊的熱情全扔到玄異 on line，如果不是阿兄利誘威嚇的補習，我想他是別想摸到大學的邊。

我也是頭回看到有人見到靈異沒有嚇得大病一場，而是興致勃勃的想要試手。

對，那位網咖少年據說跟到我們家，表哥用他剛出爐的三腳貓工夫…結果沒抓到反而讓他跑了，毫不意外的又讓阿兄大罵了一場。

表哥說，之後又出現了好幾起網咖休克的死者，說不定就是那傢伙引起的抓交替…但是他過往記錄太不好，所以我依舊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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