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遊III 第七章(二)

傳送陣啟動了。

光亮的符文閃爍,即將把他們傳到遙遠的、擁有另一個傳送陣的地方。如果姚夜書的神諭沒有錯誤,那麼他們就會抵達魔界。

瀲灩仔細看著傳送陣,組成並不是太複雜。當然,和慣用的道門傳送陣有差異,但一千八百種法門都受過道門浸潤,基本精神並不會偏離太多。


「…這是巫門的傳送陣。」鄭劾有些茫然的抬頭,「對吧?我有沒有認錯?」

瀲灩搖了搖頭。「巫門旁支也不少。在道門興盛前,巫門是主流…道門吸收了不少巫門長處,去蕪存菁,才有今天的規模…」

有服事的一派,也有注重精神鍛鍊的一派,很多很多。但不是被道門吸收了,就是沒落了,現在純粹的巫門極少。

但這個傳送陣,大抵上是照巫門的規矩立的。和服膺規則戒律的道門最大的不同,是巫門服事渾沌,袖手旁觀,相信大道自成平衡。

啟動完畢,他們猛然一提,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陷入一個漫長的無感,驟然又重履大地。

突如其來的重力加諸於身,他們倆身不由主的往前撲倒。不過也幸好撲倒了這一下,他們腦袋上面發出響亮的齒牙猛咬的聲音。

幾滴腥臭的液體滴到瀲灩的肩膀。抬頭一看…像是巨大蝸蝓又渾身長滿利齒和尖角的怪物,正從兩個突出眼柄的眼珠看著他們。

腥臭的液體,正是他的口水。這下子,他們倒是親眼看到什麼是「垂涎」了。

在怪物發動攻擊的時候,瀲灩的劍快如閃電,飛快的將他支解。

「…這不是個好主意。」鄭劾喃喃著,抓著瀲灩就跑。

瀲灩回頭,看到被支解的怪物,每個部份都生成一隻怪物,速度之快,令人驚嘆。

這是什麼呀?

「最少我們知道這玩意兒是無性生殖。」瀲灩苦笑。

「哈哈哈,」鄭劾面無表情,「很好笑。那我們可以快逃了嗎?」

但那隻(那群?)怪物仰天發出破鑼似的叫聲,他們跑沒多遠,就聽到轟然的聲音。

坦白說,還滿壯觀的。岩石和泥土隆起,冒出足足有一樓高的利齒蝸蝓,用著排山倒海之勢,衝向這兩個看起來又美味又鮮嫩的肉。

要不是鄭劾手快,從小封陣掏出滑板猛然一飛,說不定他們真的要去巨大蝸蝓的肚子裡安居了。

但是這鬼地方的力流非常不穩定,他們兩個像是騎在野馬身上,竄高伏低,快要被甩下去了。更慘一點的是,鄭劾的符鏈似乎失效了,在人間明明很有用處的咒來這兒卻反應微弱。

直到瀲灩用種有些野蠻甚至帶著絲微咆哮的語言命令,才讓滑板聽話了點。

「…那是?」

「妖族的咒。」瀲灩有些氣餒,「我只會幾句而已。」

「…真是好消息。」

他們飛了非常非常久,才脫離那個巨大隕石坑般的地帶。一脫離隕石坑,只見一片充滿蠻荒氣息的廣大莽原,乾燥、熾熱。

「…熱帶。還滿像非洲的不是嗎?」他的法力飛這麼久很疲倦,小心翼翼的停在一個綠洲。

「與其說是像非洲…」瀲灩四下張望,「不如說像妖界。」她補充了一句,「我們那邊的妖界。」

「妳真的去過呀?」鄭劾嚇一跳,「我還以為是謠言。」

「被惡作劇的丟過一次。」瀲灩苦笑,「妖族前輩有時候很愛開玩笑。大半天就回來了…」

但這種力流奔騰的氣氛,和粗獷蠻橫的生命力…的確滿像的。

直到當天晚上,他們才確定抵達魔界。

因為晚上抬頭可以看到銀白的月、金燦的月,和沁滿寶藍的月。

「…原來這麼美啊。」鄭劾搭著手看。

「是呀,居然這麼美。」瀲灩也抬頭。

當晚他們在綠洲過夜,但被奇怪的生物突襲幾次後,他們很實際的爬到大樹上睡。瀲灩僅會的幾個妖咒倒是發揮了不錯的效果,最少能睡覺了。

醒來時,依舊是月華滿映。鄭劾應該早醒了,卻很自在的入定。

她轉眼看著三個月,像是什麼都想了,又像什麼都沒想。

這個世界,真像個樣本。可以拿來跟徒兒們講解何謂「各界分立」。她還記得剛來這邊,看到災變前的物理學還大大的驚訝。原來在屏障破裂之前,他們真的相信「世界」就是由xyz外加時間組成的。

反而是沒什麼人相信的「弦論」才比較接近事實。

但在這裡生活久了,她才漸漸的了解,為什麼他們會如此認為。因為這是個孤零零的孤星,附近完全沒有生命…起碼附近所有星系都沒有生命了。

所有的世界,都不會只有一個,而是一套。她在範因仰頭的時候,知道滿天星斗卻只有五分之一在現世,有的是神靈界,或者魔、妖、靈。

他們就是受這種教育長大的,而此界的人不是。即使屏障破裂,他們能夠看到的他界也是孤零零的,「在這裡」又「不在這裡」的三個孤月…

等等。三個孤月?

銀白的是各界共有的衛星(雖然她也覺得這點很奇怪),寶藍的是人界,燦金的是天界(她覺得應該是類似魔界,居住者都是白魔而已)…她所在的稱為魔界的地方,應該是妖界才對。

如果是正確的複製,那神靈界和靈界去哪了?

她想了又想,只能推論是沒能徹底掌握神器,導致有所殘缺。但殘缺到這種地步,不會不平衡嗎?

她還在浮想連翩的時候,鄭劾深深的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的說,「早。」

抬頭一看,月華滿照,他愣了一會兒,「…那個姚夜書,到底是誰啊?」

「對喔,他寫過,『魔界七天一日,七夜一瞑。』」瀲灩嘆口氣,她說什麼也不想去深究,總覺得深究的太緊,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們跋涉了幾天(幾夜?),卻沒看到人煙。倒是讓出來覓食的各種怪獸追得亂竄。讓他們哭笑不得的是,這些怪獸不但體積龐大,非常暴力和敏捷,甚至有天生的防護或攻擊妖術。

雖然粗淺,但五六隻有二層樓高、像是河馬和犀牛合體的肉食性動物在後面追著跑,一面亂扔雷霆和火焰,總不是太愉快的事情。

「…妳好歹也去過妖界,想想辦法啊!」鄭劾邊狂奔對著瀲灩大叫。

「我只去過半天,而且是山明水秀的安全地方!」瀲灩氣喘吁吁,「又沒人研究過妖界,我認識的都是些斯文的妖族前輩…」

「怎麼會沒有?有人研究過妖族…」鄭劾閉上嘴,突然陰沈下來。他轉身,將符鏈一甩,按著塵土,突然張口吐出急促、野蠻甚至帶點嘶吼的奇異語言,轟然翻倒這些龐大的巨獸。

「愣著做什麼?」他抓著瀲灩,「快跑哇!」

他們跑到感覺不到那些巨蹄的震動才停下來喘口氣。

「你…你…呼…」瀲灩喘得要命,「你幾時、幾時學會妖咒的?」

「就、就…妳用過一次不是?又不難…呼…聽聽也該會了…」

…果然是術法的天才。可惜是處世的白癡。

「你說,有人研究過妖族?」瀲灩突然想起來,「不可能吧?」

「…那些以知識入道的白癡學者哪有什麼不可能的。」鄭劾咕噥著,「他們綁架了一個年紀還幼的妖族,關了兩天。勞動我爹…掌門去救呢。我偷聽到一點點,好像還切切割割似的,氣宗掌門還當代表,親自上門負荊請罪,事情才算了了。那些不要臉的傢伙還出了本研究報告什麼的…」

「歐姆爆炸前兩千多年的事,是吧?」瀲灩問。

「欸?妳看過研究報告?」鄭劾睜大眼睛。

瀲灩搖搖頭,「那時我剛掌握和生靈溝通的法術不久。」她將額髮撥開,在髮際有個很淡的疤,「現在看不太顯了。但那位胡狼前輩是很氣的,他瞪了我一眼,只差一點點,腦漿就流出來了。我不懂妖族前輩為什麼這麼暴躁…現在總算明白了。」

「…他們研究妖族幹嘛?」鄭劾心底有點沈重,「各界有其紀律,是不能互相干涉的。」

「為了求知的貪婪吧。」瀲灩撥了撥頭髮,「有的人,就是搞不清楚執著和貪婪看起來很像,但不一樣…」

聽聞風響,她本能的偏了偏頭。一根兩尺多長的尖刺,很險的從她髮側擦過去,割斷了幾根頭髮。

在他們正前方,一陀乾草似的東西隆起,像是穿著破蓑衣的老鼠,全身乾草似的毛捲成尖刺。

老鼠不可怕,問題是,魔界的生物都不小。所以這老鼠人立起來有兩個人高。更慘的是,牠那些尖刺像是機關槍似的射過來了~~

他們邊躲邊衝,好不容易制住那隻尖叫連連的「大老鼠」時,發現被陰影籠罩。原來他們制住的還是個小朋友呢。

那兩個活像十輪大卡車的「特大老鼠」發出尖叫的時候,瀲灩和鄭劾也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