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奇談抄 相逢之章 第九章(二)

或許是她的美貌令人震驚?還是她冰冷的氣質卻有著春威?可能都有也可能都不是。他只是呆呆的望著泉水凝聚的少女,心裡湧出一種自己也不懂的親切。

「…螭瑤。」

他和少女都同時震動。這個名字…這個陌生的名字…為什麼他會喊出來?


「你何以知道我的名字?!」螭瑤像是怒濤般奔向他,宛如冰晶凝聚的雪白指爪幾乎掐入他的肩膀,「這名字…這名字…連我都遺棄很久的名字,你為什麼…?!」

「…我不知道。」君心愣了好一會兒,坦白的說。

她美麗的瞳孔燃著怒火,倒豎宛如爬蟲類的金色眼睛。但是他不懂…為什麼他不害怕。明明這位美麗的少女身下蜿蜒著盤據的蛇身;明明她的指爪已經刺傷了他…他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害怕。

疲累的小咪抬起頭,冷冷的打破僵持的氣氛,「他的確不知道。他是個人類…你知道人類的血緣總是混雜太多神魔,許多記憶的碎片也跟著血緣沈眠著。妳要追究那些片段的碎片呢?還是渡我們一程?」

「他沒有任何血緣流落在人間!」螭瑤厲聲,卻鬆開了君心,表情脆弱而茫然。「他只有我而已。我得看守在這裡,等待他成仙歸來…他總有一天會歸來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那個「他」…是誰?

她垂下美麗的頭顱,長髮和泉水融成一體,她在落淚。這泓碧泉…每一滴每一點,都是龍族的她落下的眼淚。

「我不想知道這些。」小咪咳了幾聲,她內息感到無比煩悶,愛零漸漸崩壞的靈魂似乎影響到她,令小咪感到越來越窒息,「我只問妳讓不讓我們過去。」

螭瑤看了看這個凡人,又轉眼看看小咪和愛鈴。她那雙可以明辨一切的眼睛困惑了。原本她不該放人隨意進出…但是她從來不留眷戀人世的仙人或非仙。

他們不想留,這是真的。這個年輕的人類…是個還不成氣候的修仙者,這也是真的。

「我可以讓他過去。」她纖長的指爪指著君心,「但是妳不能。」

小咪被激怒了,「為什麼?!只因為我是個蝙蝠妖?!難道人類和眾生差距有那麼大?!即使妳是仙神,但也是妖神出身!妳…」

「誰對妳下了暗示?」螭瑤奇怪的看著她,「妳怎麼會是蝙蝠妖?妳不入眾生之列,甚至不是人類。妳…根本不是完整的。」

「妳說什麼?!」小咪幾乎衝了上去,君心急忙架住她。「我就是我!我一樣有呼吸有心跳有想法,為什麼我不是完整的?!」

螭瑤遲疑了一下。她並沒有生氣…只是有點手足無措。就像是充滿智慧的長者,卻沒辦法告訴三歲幼兒「誕生」的真相與意義。

「…妳的情感在這邊,妳的靈魂也在這邊。」螭瑤指了指呆滯的愛鈴,她不知道怎麼說明才好,「但是妳的情感,好像受到重創癱瘓了。而你們的記憶,分持一半的鑰匙,鎖著打開不了。」

她嘆了口氣,這樣的說明,連她自己也不懂。「不是我不讓你們過去。這泓碧泉是我的龍淚精華。可以療癒所有生物的創傷和破碎。你們得穿過泉水回到人間…但是我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後果。」

這世上還有多少人叫得出她的名字?不多的,不多的。就算是遙遠血緣的破碎記憶,她都異常珍惜。

她不忍心讓那個人類的心受傷…而且,她沒見過化人的妖族和自己內丹分離,內丹還孕育出另一個自己。

硬將孵出來的小雞塞進蛋殼裡會怎麼樣?更何況那個情感停滯的人類身體,靈魂似乎破碎了。

人類脆弱而細緻,她不知道穿過泉水後的結果。

「妳不要花言巧語絆住我們。」小咪冷冷的說,「妳該不會是怕了帝嚳或羅煞,存心拖延不讓我們走吧?一句話,給不給走?」

「不給。」溫柔如春風的聲音追了上來,卻讓人毛骨悚然。帝嚳附身的羅煞穿過了半毀的廣寒殿,飄忽的落在泉旁。

他沒有耐性尋找道路,使用了神通力打垮了宮牆,離開了迷宮。

君心擋在小咪和愛鈴身前,拔出了靈槍。螭瑤橫了他一眼,冷漠的望著羅煞。「你不到來這兒的時候,修仙者。」

「刑仙,你該知道我是託賴了誰的神通。」羅煞冷笑,「將那三個小傢伙交給我。」

螭瑤冷冷的回望,像是望向一片空氣。她平靜的對小咪說,「妳若不後悔,可以穿過碧泉而去,我不會阻止。」

「刑仙!妳當著我的面縱放人犯!」羅煞發怒了,帝嚳又掌握了羅煞的聲音和神智,語氣輕慢柔和,卻讓人感到徹骨的陰森,「螭瑤,妳為了留在天界,連愛人的仇恨都可以忘記。妳不是誓言永遠服從我嗎…?」

「你配叫我的名字麼?我服從的是天帝。」螭瑤露出冰冷的笑容,「現在,你是嗎?」

這位貴為天孫,曾經代理過天帝職務,又因為殘忍背德被趕下帝位的帝嚳變了顏色,他的震怒引起凝成利刃的狂風,劈向螭瑤…

螭瑤的龍尾攪散了狂風。她盤據起來,幾乎有三個人高,將君心等護在她的身後。「你認為一個附身的傀儡可以打敗我?我可是刑仙者!所有該貶的仙神由我遣出,所有該殺的仙神都在我的泉裡斬首!」

她冷笑,「帝嚳,你可以瞞別人瞞不了我。你所愛的只有你自己,所謂的弟子只是天帝下定決心將你除掉時的軀體,供你附身後繼續為惡的殼子!你哪會那麼慷慨借人神通?你只是藉著這個機會好搶奪弟子的身體而已!」

這話引起羅煞的驚愕。他雖然被帝嚳控制著,卻僵硬起來。

「沒用的廢物!」帝嚳罵了起來,「別人幾句空話就嚇住了你!枉費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教導…」羅煞卻恐懼的拼命和帝嚳搶奪身體的主控權。

覷著帝嚳的神識和羅煞僵持,螭瑤一擺尾,將君心等人掃入泉中。羅煞見宿敵居然逃脫,大叫一聲,疏了心神,又重新讓帝嚳壓制了。

「…螭瑤!」帝嚳對著刑仙者怒吼,「妳不要當我會永遠被關著!違抗我的只有死!」他俊逸的臉龐寫滿殘忍,「妳這怪物的眼睛我不要,我要挖出來餵狗。」

「隨你高興。」螭瑤冷冷的回到泉中,「你不要忘記了,天界只有我可以跟悲傷夫人對話。你敢殺我,請便。」

她盤蜷在自己的龍身上,水藍色的眼淚不斷融蝕在泉中。

如果帝嚳要殺她,她也不怕。只是她誓願過永遠要守護這個泉,維護這天界的法典,和對著悲傷夫人唱歌。

若不是她還抱著漸漸熄滅的希望…她寧可死。

「你,知道我在忍死等待你嗎?…」她湧出更多了淚,「心愛的你啊…魂歸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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