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尋芳 之二十

岳方的病漸漸的好起來。

其實他會好起來,是因為馥親王原本的陰沈憂鬱一轉晴空萬里,他也跟著神清氣爽,心情好於病體有益,又漸漸習於寒冷,當然也就慢慢好起來。

只是還有些虛弱疲憊,馥親王倔強的不願搬回自己的房間,也讓他擔心。


他其實觀察力很強,敏於細微處,想得又周密。趙管家對馥親王雖然恭敬,卻缺乏一種熱誠,馥親王對府裡所有的人都很疏離,威重於恩,這都不太尋常。

像是雙方刻意拉開距離。

趙管家對他態度頗有保留,雖然沒有刻意刁難。但府裡的人待他卻比對馥親王有溫度,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最少是正常的反應。

而馥親王的天性雖然暴躁,卻能忍(雖然常忍得她自己爆青筋),更有一種灑脫的熱情。不然刑部的同僚部屬不會這麼忠誠,她朝內朝外也有許多至交。

這樣冷漠疏離,太不尋常。參照馥親王曾經透露,這些都是「帝母的人」,恐怕帝母還沒徹底放棄馥親王。

但馥親王是個決然的人。該她的她絕對不放棄,不該她的,她也不屑去求。她那天又說,「天家無親,吾乃天子家奴。」…

可見她早就知道這種監視,卻非常厭惡反感這種控制。

以前就隱隱有感覺,現在則更確定。他的存在,會讓帝母想太多,惹來許多麻煩。

但馥親王是想通了還是…?他倒是有些了解這位暴躁親王的齖齜必報。

直到趙管家雪地長跪,他默默的打了個勾。真的犯馥親王者…遠近不論,必誅。

馥親王笑得無比得意,心滿意足的走上前來,在岳方的臉頰上打了幾個響響的親吻,笑得在他身上滾。

「…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趙管家…好歹是聖上龍潛時的家人。」岳方低低的勸。

不勸還好,這一勸馥親王乾脆含了他的耳垂吮吻。

「殿下!」他又窘又慌的躲,「不要…別這樣…」忍不住咳了幾聲,馥親王才饒了他,笑嘻嘻的。「誰讓你不明就理就求情呢?再犯就這麼罰!」

她一昂首,「本王豈是挾怨報復的人?相反的,我還以德報怨呢,趙管家是謝恩來著的。」

趙管家是翼帝還在當皇太女時,別莊的管家,替她賣命了一輩子。翼帝也很看重這個能幹的老家人,特別開恩讓他的子女都除了奴籍,他的長子甚至由翼帝親自推舉。

人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何況是天子家奴?趙家長子一路順風順水,居然官居安北知府。

這位趙知府倒是有幾分才學,但只有一點不好,過於貪婪吝刻,又特別瞧不起武人。偏偏安北正當邊境,駐有一隻北駝軍,北駝將軍樊和帶軍是一把好手,但不太懂做官,禮送得太薄,以至於徵糧徵得一肚子火氣,只能寫信來跟馥親王訴苦。

馥親王與樊和相識於督軍之戰,彼此都很激賞。很不會做官的猛將樊和,在朝只有她一個親友,只能朝她告狀。雖然說馥親王跟趙管家一直很不對付,但想到趙知府是天子家奴,真捅出什麼樓子,帝母的面子也難看。

就暗地裡敲打,讓趙知府別把事情做得太絕,手腳乾淨點。趙知府也是個神奇的人,敲打過,就安分一陣子,等風聲過了,照犯不誤,讓馥親王非常煩。

但這些事情,趙管家完全不知道。

「前幾天呢,樊和又寄信來了。」慕容馥笑得很邪惡,「我也決定一勞永逸,不想替趙管家心煩了。」

岳方瞪大眼睛,「那、那個…殿下,這不是、不是讓你們仇越結越深嗎?」

慕容馥又撲上去,在岳方低吟討饒中,狠狠地蹂躪了他的耳垂一把,看他氣快喘不過來才放手。

「不是跟你說,隨便懷疑我,會被懲罰嗎?」慕容馥獰笑著打量岳方。

他悶悶的摀著耳朵,臉紅的要滴血。

這次證據確鑿,樊和非常抱怨和煩惱。走私呢,大家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邊境模糊,這種事情屢禁不絕。交易些民生用品就算了,當作沒看見。

但任期在即的趙知府決心撈一票大的。他走私了上萬斤的生鐵給北蠻子。

樊和會急得跳腳,就是事情捅出來,連他都摘不乾淨。畢竟鐵礦巡守也在他的職務範圍內,免不了一個失察。

沒傻不愣登的直接捅上去,是他聽慕容馥的話。人家的靠山是皇帝…害皇帝惱羞成怒,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可他不報上去,等被其他官兒查到,也是死定。

慕容馥接到信,仰天大笑,寫了個暗摺送去給翼帝。將整件事情詳述一遍,然後說,按律,趙知府當斬。但人斬了生鐵也追不回來,損失也沒人彌補不是?不如悄悄的安個行為不檢的罪名,抄家流放,既填補了損失,也全了「老家人」的顏面。

原本想拿捏她的翼帝,反而被拿捏,噎得吞不進去又吐不出來。只能暗恨趙知府削她面子。這個愛惜羽毛重視名譽的女帝,不得不照慕容馥的建議去執行,而且把趙管家叫來大罵一頓,氣了個不輕。

她最要臉,結果她的人偏偏給她打臉!

被罵得灰頭土臉的趙管家這才驚聞自己長子幹了啥好事,嚇得差點站不起來。他看翼帝氣得臉孔發青,深恐君王一怒,他的兒就得人頭落地,才跑回來雪地長跪。

「我也不指望趙管家會感恩圖報…」慕容馥挑了挑眉,「但能看他和老東家離心離德…我就爽了。」

說完很亢奮的吟了兩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就狂笑著走出去了。

還說不會挾怨報復呢…

扶著額,岳方有些無力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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