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尋芳 之二十八

慕容馥還是不夠狠、不夠快。所以有幾千敗兵還是過了便橋,撲向何進將軍的大營,也引起炸營了。

炸營是最可怕的事情。就曾有士兵惡夢呼號,引起暴動,整營俱滅的慘劇。現在又是深夜,引起的恐懼更加深重…

應該早一點下手才對。慕容馥又袖子抹去眼淚,沙啞著說,「我們走。」那兩百軍士早嚇得跑光了,她身邊只有岳方。


但他們兩人,還是沒逃過被捲裹入恐懼敗逃的殘兵。為了搶他們的馬,擠在身邊的士兵連拽帶捶,硬把他們扯下來,最後連馬都被拽倒了。

暴民的力量真是可怕。

踉踉蹌蹌的拖著岳方,他們被擠到一個小山拗,岳方雙臂撐著山壁,將慕容馥護在雙臂間,咬緊牙關,偶爾才發出悶哼。

「…岳方。」她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不要怕,」抵擋著不斷推擠重壓的狂亂殘兵,岳方擠出笑臉,「爺保護奴。」

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中,她緊緊抱住岳方的腰。

生命如此脆弱。她親眼看到許多被踩成肉泥的人。

人潮終於稀疏了些,岳方癱軟下來。「…殿下,妳快走…我歇一下就跟上妳…」

慕容馥低頭,淚若泉湧。她不言不語的撕下一幅袍裾,摸索著岳方溼濡的腿。

是血。大概是剛剛有人搶馬的時候,朝他大腿砍了一刀。

「你若死了,我就讓天下陪葬。」她紮著止血帶,「反正我已經背負了兩萬條性命,再多背點也無所謂。我會讓這片大地翻起腥風血雨,十室九空。你知道我向來說話算話。」

她的語氣,絕望的平靜。

覺得全身力氣都隨著血液掏空的岳方,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卻只分辨出她那泛著死氣狠光的燦亮眼睛。

流那麼多血,真的還能活麼?

「爺,你說話要算話。你說要保護奴的。」慕容馥語氣一軟,帶著哭聲。

讓她這樣軟硬兼施…誰敢說不要呢?岳方泛起苦笑,環過她的肩,掙扎著站起來。互相扶持著,熬過這場驚慌的兵災。

等天亮了起來,援軍終於趕到,有了主心骨的驚慌士兵們終於平靜了,瞠目面對著一夜兵災的淒涼戰場。

這場沒有敵人的戰爭,僅僅恐慌就殺死三四千人,五千多帶傷。

慕容馥和岳方,終於走回何進駐軍的大營,卻也沒見到何進。在帥位上的,是她的老朋友樊和。

樊和大驚,「…殿下!妳怎麼會在這兒?!」

「我才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在定北嗎?」慕容馥比他還吃驚。樊和駐軍定北,未免離駐地太遠了。這論起來是殺頭的罪。

「我那兒挨了一小股北蠻子,結果把俘虜抓來嚴刑拷打,我才知道那是擾亂耳目的詐兵。」樊和憂心忡忡,「他們大股勢力集中起來是要攻擊京城的!我帶了兩千騎兵趕緊來報信…嘿!結果看到一窩子熊兵,連元帥都不知道去哪了!我不管起來,誰管?」

樊和倒是很殷勤,他喚了軍醫來照顧慕容馥和岳方,也很認真的聽慕容馥說前因後果,敬佩的翹起大拇指,「嘿!我就說殿下是真正豪傑!若不是燒了便橋,我哪有時間整軍?北蠻子不知水,現在沒橋了,也就找到十幾條小船渡河。

「莫擔心,我讓他們來都別想來,來了就去不得!」樊和很豪爽的大笑。

「你還是要通報兵部,順便追查何進將軍的下落。」慕容馥卻沒那麼樂觀。

樊和聳聳肩,「哪有那鳥時間通報兵部…等他們指揮,北蠻子都打到開封了。」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何進將軍麼…大概跑回開封了…沒死的話。格老子的,咱性子也不好,可不會天天揍自己弟兄…他能揍到引起嘩變,也是不簡單的。可好死不死,這麼巧,剛好撞到炸營這日?不過也幸虧炸營,他才沒讓人砍了腦袋…」

慕容馥有些啼笑皆非。幸好沒嫁他呢。看來自己眼光還是很準的,勝驕敗餒之人,不足與之共事。

樊和的老軍醫非常厲害,幾碗湯藥和裹理,就把垂危的岳方從閻王爺的眼皮底下搶回來。至於她腫脹的腳踝,她根本就不覺得如何,痛都痛慣了。

照顧著虛弱的岳方,她心情終於出現一線曙光。樊和是個會打仗的。將原本不利的局面徹底扭轉,將北蠻子堅拒在黃河以北,氣得那些北蠻子跳腳。

天天聽到樊和操練兵馬的大嗓門,她原本淒惶恐懼的心,終於可以落地。

歷史…不見得會走向最糟糕的局面吧?

但老天爺惡狠狠的嘲笑了她一把。

何進帶著聖旨和禁衛軍,迅雷不及掩耳的逮捕了樊和與慕容馥。罪名很驚悚。

樊和是「挑唆嘩變、擅奪軍權圖謀不軌」。慕容馥是「親王擅交外將,勾結攀連意謀不軌」。

樊和下獄,慕容馥圈禁於王府居住面壁思過。

這個結果,讓慕容馥與樊和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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