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爭功諉過的錯。
被褫奪王號,剝奪賞賜宮人的慕容馥,默默的想。
就是因為爭功,六妹和何進才會鬧得不可開交。就是因為爭功,所以六妹才會排擠何進南渡留守,想要搶下驅逐蠻虜的頭功。就是因為爭功不成,何進才會藉酒消愁,暴躁得屢屢辱打部屬和蜀軍頭子,以至於忍受不住的部屬嘩變殺帥,何進倉皇逃走,扔下整個大軍不管。
為了爭功,也為了諉過,在確定形勢大好,何進才會扭曲事實,拔掉了樊和,與樊和唯一的靠山慕容馥…誰讓他們是舊識,慕容馥押完了糧還滯留不歸呢?
說是巧遇鬼也不信。
更何況,何進是忠臣之後,是翼帝看著長大的青年才俊。無故滯留的馥親王,和結交貴胄、桀傲不馴的粗魯武將,當然比不上何進的話可靠。
但慕容馥很不解。雖然嫌她囉唆,樊和還是乖乖的寫了個報告送往兵部,兵部尚書也火速回令,讓他暫代帥位,便宜行事。但他們被抓起來的時候,那份尚書令不見了。
文書可以不見,但兵部尚書還在啊!這是查證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為什麼何進還是入獄…
靈光一閃,她突然想到…兵部尚書,不就是何進的姑爹嗎?
她小聲的笑了起來,無奈而蒼涼的。這盤根錯節、共枯同榮的官僚班子啊…
聽在外面有動靜,她連起身都懶。
翼帝將馥王府所有的人都收走了,畢竟那是她的賞賜。門匾也摘下來了,那也是她的賞賜。她甚至不能出院子。每個月送給她一擔米、一擔柴,就沒了。
幸好院子裡有井,不然渴也渴死。
許多人來探望她,或善意或惡意,但都讓門口的禁衛擋了。
但吵這麼久,還真沒有的事情。她走到院子,瞠目看著站著都打晃的岳方,心平氣和的說服。
他說,他不是皇帝所賜從人,而是馥皇女的奴僕,在官府有案的。皇帝是令禁衛看守著不讓皇女離開,卻沒阻止人走進去。
慕容馥聽了一會兒,插嘴道,「小哥們,他說得不錯。再說…你們就認定,我再也翻不起浪?」一臉似笑非笑的。
禁衛們背後沁出汗來。他們都是當兵多年的軍漢,消息比百姓還靈通些。馥親王泣燒浮橋,早已傳遍。雖心驚她如此心狠手辣,卻也知道非如此殺伐決斷,恐怕北蠻子已經在京城裡牧馬。
再說,馥親王一直都是翼帝最心愛的皇女,這次惱了,誰又能跟自己孩兒置一輩子的氣?萬一馥親王翻身,他們又對她不敬過…那可不是玩兒的。
仔細想了次禁令,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漏洞。這些禁衛陪著笑,讓岳方進去了。
進了屋裡,岳方立刻將慕容馥抱了個滿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都不知道這兩天是怎麼熬過去的。
「…你怎麼沒逃?」慕容馥哽住。她明明再三囑咐他要快逃,還把江南產業的印信戒指給了他。
「殿下,我不喜歡妳這麼說,再也不要說這種話。」他的聲音啞了,「妳欺負我起不了身,就敢拋了我。」
大劫餘生,兩個人相擁甚久,相對垂淚。
「笨蛋。」慕容馥罵了。
「才不呢…」岳方反駁,「追隨主公,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他還含著淚,現出羞赧的模樣,聲音細如蚊鳴,「我…我才覺得,我很幸運…哪個謀士可以追隨主公到這個地步?頂、頂多就追隨到結拜兄弟,誰能如我…如我追隨到…如此親密。」
「…爺,你越來越邪惡了…可我喜歡。」
等看了那擔柴和米,馥親王還得蹲下去燒火,岳方心痛加上傷病未癒,差點昏過去。
慕容馥倒是安然自在。她早年曾經代君巡守邊關,參與過幾次大小衝突,還曾督軍關牆之上,學過埋鍋造飯,並不是嬌嬌女。
生火煮粥並不困難,反而安慰岳方,還要他好好體貼她洗手作羹湯的福份。
岳方吃了粥,睡了一覺,略略恢復些,神秘兮兮的帶她到院子牆角邊,掀開一道暗門。
慕容馥張大眼睛,居然有個短短的地道通到祕密挖出來的地窖,塞滿糧食,還有許多大豆等雜糧。
「妳說豆是植物肉。地窖存糧存不住肉和雞子,可存些豆子沒問題。」岳方展示許多成藥和藥材給她看,「人多了還真不好辦,若只有咱們倆,圍城也不怕。隔壁還有個地窖井,水源也有…」
「原來你這兩年都是在忙這個。」慕容馥張望著這個地窖。他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岳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只忙這個,自從頭次大漠雪災沒引起注意,他就非常緊張恐懼的開始讀兵書,悄悄的跟侍衛們學劍術。
他不想當武林高手,他想學的,只有殺人。
任何敢犯馥親王三尺之內的,必誅無赦。
「…你也看出來了,圍城恐怕避不開了。」她沈重的嘆息。
「殿下,妳一定跟帝母說了什麼吧?不然不會罰得…這樣。」
慕容馥的眼神飄遠,又神祕的笑了笑。「當然是說了不好聽的話…」
她眼神轉凌厲,「我威脅她了。」
慕容馥將頭一昂,「她能渡過此劫,當然我大概沒啥好下場,不過天佑大燕,就罷了。萬一她撐不住,說不得得求我。」
她語氣很輕很輕,「到時候,繁…你跟我走了吧。」
「好的。」岳方溫順的點頭,「一定跟隨到底,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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