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浥行露 豈不夙夜 謂行多露
誰謂雀無角 何以穿我屋
誰謂女無家 何以速我獄
雖速我獄 室家不足
誰謂鼠無牙 何以穿我墉
誰謂女無家 何以速我訟
雖速我訟 亦不汝從
厭浥:厭(ㄧㄝˋ)浥(ㄧˋ),潮濕狀。
夙夜:夙,早。夙夜指天未明的時候。
角:雀鳥的嘴是角質的,所以說雀嘴為「角」。
女無家:女,通「汝」,就是「你」的意思。家,此指家世可仰仗。
速:促使。
獄:牢獄之災。
室家:成親。
不足:不可以。
墉:牆壁。
訟:官司。
念這首詩,得用最慷慨激昂的語調,既然準備控訴全天下不長眼的惡霸男子(而且要站起來,中氣才會足),非得起用潑婦罵街的氣勢(至好一手插腰,一手法指,大做茶壺狀),不足以淋漓暢快的表現這詩的氣勢。
讓幾千年父權社會欺壓下來,慣於吞聲忍泣的女人家,大約沒料到兩千五百年前的女祖宗們,氣魄會這麼雄壯,短短幾句詩,比起落落長的正氣歌,一些些都不多讓,一副「就算監牢你家開的也一樣,老娘說不嫁就是不嫁」,惡生生,潑辣辣的往前一站,活脫脫的躍於紙上。
這種不畏,就這樣昂揚在詩經裡幾千年,讓些鬚眉男子臉上掛不住,支支吾吾的解釋成「女子悔婚爭訟」(見朱集傳),姚際恆詩經通論胡扯得更遠了,直說是「貧士卻昏遠嫌」。
解釋完生詞生字,可不就是不畏強權,不願屈嫁的女烈寫真麼?
你瞧她就這樣往公堂一站,開口就說,一點靦靦也無,好女兒當如是。
【蝴蝶版註釋】
滿街都是濕漉漉,跌死人的露水,怎不整夜的趕路哪?還不就是路上的露水太多,清清白白一個人兒,誰會想沾腳呢?
(開口就諷刺人了。瞧,這嘴角多剪利)
誰說那屋頂麻雀沒有張角嘴兒?要不然,牠拿啥連我家的屋子都弄穿了?(更厲害了,順口就罵這紈褲弟子是麻雀兒,形容得好 — 嘰喳胡搞,的確像)你這混蛋還說你沒家世可以倚仗哪?你這死傢伙若不靠了你家的家世,又怎麼能夠把我關到牢裡面去?
早點醒你□□□□□□(以上消音)的白日夢吧!就算把我關起來了,也別想我會嫁給你當妻室。
誰說老鼠沒牙啊?要不,這死老鼠怎連我家牆壁都啃穿了?(現在換做是老鼠囉~原來鼠輩之說,還從詩經來的。)你這傢伙還說自己沒強霸的後台可以撐腰阿?你這死二世祖(或三世四世,古時候人的家世可以維持多些時候)有啥本事讓我吃官司哪?
滾遠點把你這□□□□□□(以上消音),就算讓我吃上官司,也別想我會怕了你這□□蛋,乖乖嫁給你!
有些時候會感嘆,男人能不能做點有用的事情,證明自己沒那麼兇殘惡霸,仗著體力或權力胡作非為。
令人感傷的是,父權社會遺毒過深,男性總是忘了應當要尊重女性的性自主權(就是高興跟誰結婚或上床的權力啦),當土匪的,只想把中意的女人抓回山頭當壓寨夫人,當官為宦的,就想把女人抓到牢裡關關嚇嚇,好讓她哭哭啼啼的來家為妾,真是夠了。
人性似乎不知道啥叫做進步,雖然二十一世紀在即,這類的蠢男人還是多得很。
說到上法院,中國人非訟的習性就冒了起來,簡直寫在 DNA 裡面,所以那天V小姐臉色慘白的衝進我的家裡,手和法院傳票一起簌簌發抖。
「我…我被告了!那個該死的傢伙!」她倒在我的床上,將臉蒙上。
把傳票看了一遍,我揚起臉,非常迷惑,「性交易?妳開應召站?」認識V將近五六年,我還不知道她那僅容旋人的泡沫紅茶還可以當應召站。
她尖叫了起來,「妳有沒有膝蓋?!妳可不可以用妳的膝蓋思考一下!?」
說得也是。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閒下來安靜得接近孤僻,媽媽桑也需要點交際手腕,V是不合格的。
「妳能不能有點建設性?」她哭了起來,「怎麼辦?我一生清譽全毀了~」
費了些功夫,才弄清楚,這個提報者,追求V很有一陣子,天天來買珍珠奶茶,可惜V甩都不想甩他,所以,因愛生恨,憑了些關係,羅織了個罪名給她。
「反正妳的年紀也不小了,跩什麼跩?」那傢伙挺得意洋洋的,「若是答應了我的婚事,就幫妳把整件事情擺平。」
停住了哭泣,V瞪著他,「我開的是泡沫紅茶,不是應召站。你明明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法官大人不知道唷。」他笑了起來,用最誠懇的笑容逼近V,「我真的很喜歡妳,我會對妳好,讓誰都無法傷害妳的。」
V只顧著哭,未置可否。
不過,開庭的時候,哭哭啼啼的V,要求法官讓她放一卷錄音帶。結果那傢伙的臉全黑了。
雖然說,錄音帶不能當呈堂證供,不過,官司打下來,V贏了。
宣判那天,V對著那傢伙又哭又尖叫,「你他媽的……你以為老娘好欺負~」向來嫻靜溫柔的V,差點又吃了傷害罪官司。
她脫下高跟鞋,追打那渾球兩三條街,幸好跑得快,只挨了幾個鞋跟。
嗯,二十一世紀,肯定是個復古的時代。
【正常版註釋】
道路上滿是潮濕的露水,難道不想終宵趕路麼?實在是路上的露水太多。
誰說雀兒沒有嘴,要不然怎會啄穿了我的屋子?誰說你不憑藉著豪霸的家世?要不怎會讓我入牢獄呢?
雖然讓我入了牢獄,想讓我成為你的家室,還是不可能的。
誰說老鼠沒有牙齒?要不然怎麼會嚙穿了牆壁?誰說你不憑藉著豪霸的家世?要不怎會讓我吃上官司呢?
就算讓我吃上了官司,我還是絕對不會依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