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樓下的客廳早就鬧得一塌糊塗。
玉錚那麼神氣的女生,也只能跟我一起抱著發抖。荒厄在屋裡飛來飛去,不停叨念。她念的那些我早就明白了,知道也不會讓事情好轉。
妖魔鬼怪,都有一定的規矩和相生相剋。但人魂轉化的厲卻不跟你講這些規矩。荒厄會是這樣擁有女性美貌臉孔和豐飽胸脯的妖怪,就是為了在進食的時候不讓「食物」恐懼怨恨,在歡喜中死去,以後死了,才不會成厲來找她麻煩。
大凡妖魔採補,都讓「食物」死得舒心快意。只有人類和厲才會設法虐殺食物和敵人。
這樣說明,我想大伙兒就明白厲有多猛。尤其是母親變成的厲,那更是猛到爆炸了。
為了補強,我還在門口懸上世伯給我的桃木劍和羅盤。然後?然後只能低頭祈禱了哪有什麼然後…
鬧到二樓的時候,才七點多。但我想外面那個媽媽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七早八早就來破門。那個不爭氣的門,應聲而開,連鉸鏈都飛了。
荒厄寫的那個符果然無大用處,堅持了幾秒,就灰飛湮滅。
只見一個臉色發青的中年婦人,沒有傳說中的披頭散髮和白衣飄飄。她穿著尋常的家居服,很趣緻的圍著哆拉A夢的圍裙,只是手裡拿著菜刀,殺氣騰騰,讓我忍不住護了護脖子。
她想進來,抬頭看了看懸著的羅盤和桃木劍,忍了忍,走了出去。剛剛鬆了口氣,誰知她去而復來。「魂飛魄散、自我虐殺都不怕,還怕你這幾樣死物!?」
手一長,宛如枯枝上頭鑲利爪,她將羅盤和桃木劍抓下來,搓揉成一團。空氣中充滿烤肉似的焦臭味道,扭曲著臉孔,她衝上來…
我將那根打滿結的晒衣竿往她一推,她跟我角力起來,我兩條腿都在發抖。
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了,朔給我的提示。
「第一結!」我對她厲聲,「萬苦皆因忌妒生,掃除虛妄喜滿盈!」然後當她的面,拉開第一個活結。
這就是解冤紓孽的儀式。用神明的身分,解開各種族摩擦和怨恨。實在不應該由我這無法修行、沒有天賦的人來執行。
但我能拋擲健康和生命力。
打開第一個結,下午在我耳畔響過的慘叫又響亮的拔尖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妳很恨,我知道妳心肝俱裂的痛苦。養個兒子到大學不容易,在妳眼中,他又是那麼可愛的孩子,圍裙還是他送的母親節禮物。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錯。只是個不幸的意外,不代表妳該找誰報仇。
「第二結!」我對她喊,如儀的獻上經文。
每解完一個結,她就發出更恐怖的慘叫,我也感到不斷累積上來的疲倦。解到第五十一個,我已經無以為繼,腦袋成了一片糨糊,想不起來第五十一句經文是什麼了。
「五十一結!」荒厄抓著我的肩膀,用光亮驅除了原本的寒意和睡意。「憐貧恤老方為真,自擁金銀福不臨。」
她又發出慘叫,但這次威力就減弱很多。我有些意外,荒厄不但保護我,還將她的生氣倒轉過來灌在我漸空的身體裡。
她的生氣自然帶著邪,不過我和她相處久了,比較受得了。但也一陣陣細刃割似的痛。這是飲酖止渴,我倆都明白。
她頂了十來句,一邊要保護我,輸生氣給我,還要硬扛厲鬼,她也漸漸言頓辭虛起來…
「六十六結!」嚇得滿臉眼淚鼻涕的玉錚,那股女王的蠻勁爬了出來,她抓著世伯的信,一字一句認真的念,怒氣不息的抽去結。
我們三個就這樣接力,結結巴巴的把儀式繼續下去。我知道她根本不想解釋冤讎,但沒辦法。
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互為因果,我卻不能看著這因果往更壞的地方去。
「一百零八結!」我虛弱的說。
但不等我念經文,她的菜刀已經砍斷了那個結。對我噴出一口惡臭的鬼氣,將我推倒在地。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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