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懊悔。
若不是這樣瘋狂的趕路,他沒辦法在危急的那一刻剛好擋在面前,但就是趕路得太急了,最後的瞬移,幾乎耗盡了最後的宿命之力。而且是保持理智解封的最大限度。
他終於摸索出不變形也能小幅解封維持飛馳的速度,但臨到緊要關頭,他才發現對自己的封印接近一無所知,只能盲目的摸索。
這就是懲罰吧…他不敢面對宿命的懲罰。若是他早點面對,並且仔細探索,說不定能在保持理智下,發掘出更大的潛能。
現在的他身心俱疲,已經在極限的瀕臨點了。
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很快的冷靜下來,迅速的打量過整個房間,果決的攻向燒焦了半張臉的梵離。大巫師唯一的親傳弟子,傳記裡沒有幾行的敘述…但依舊是個優秀的法師,並且變成巫妖。
但是,即使是不死的巫妖,依舊保有法師的孱弱,只是難以殺死而已。那就重創到讓他難以施法的程度吧。
鏗鏘金石交鳴,劍與劍冒出粲然火花,梵離手中浮現一把環繞黑氣的劍,架住了烈,灼焦的臉孔湧出半個殘酷的笑,「污穢的人類…魔劍士由我所創,你不知道嗎?」黑暗的劍氣激昂,非常緊急烈才閃了過去…肩膀卻冒出血花。
精神和身體都非常疲累,疲累到空白的程度。但越過那股強烈的痛苦感,在不可戰勝之敵巨大的壓力下,精神反而變得非常集中,五感空前澄澈,冷靜到連他自己都不可思議的地步。
什麼都聽到了,卻也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看不到。眼中只有不可戰勝之敵、敵劍,和自己,與劍。
他頭一回忘記龐大不祥的宿命,忘記那些沈重不堪的困惑和憤怒。忘記身上不斷的出現傷口,將自己徹底的投入名為「戰鬥」的巨大熔爐,焠鍊一直沒有深思過的劍之道。
不可戰勝之敵有裂縫了…他憤怒而焦躁,幾乎到失去理智的程度。放棄自己身為巫妖大法師的優勢,想要憑劍術將他碎屍萬段。
在梵離雷霆萬鈞的全力一擊下,可怕的劍氣幾乎毀了半個房間…也毀了他精心佈下的堅固結界。烈雖然極力閃躲,還是捲入狂暴的劍氣邊緣,全身的創傷噴湧血花。
他微微一笑,如他預料,夜歌就在伸手可即的範圍。
攔腰抱起夜歌,從半毀破裂的窗戶跳了出去,發出痛苦的暴吼,所有飛撒的血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吸引,彙總在背,浮現巨大的血翅,迅速環繞火羽,極力的飛入暴風雪中。
「不!」梵離發出尖銳的叫聲,闇法猖獗,伸出無數黑暗的觸手想要把帶走他師傅的低賤人類拖回來殘殺到只餘肉沫…背後傳來大痛,中斷了他的施法。
他回頭,看到發著抖的末兒撿起他的劍,捅穿了他乾枯的心臟。雖然不會死,但法力來源的心臟受到重創,就算是百年巫妖也不會沒事的。
「妳、妳這東西竟敢背叛我…」他揚手,但末兒緊緊抿著唇,刺得更深。那是…師傅的臉。他一直愛慕到發狂的,師傅的臉。
最後他陷入法力枯竭的深眠,倒下。
末兒又哭又笑,「主、主人…不用追,不要追…她走了,一切都會跟以前一樣。你只要有我就好…因為我只有你。我,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一直,一直,永遠永遠…」然後一臉幸福的偎在梵離燒焦乾枯的臉龐上。沒有追上來?奇怪,不可戰勝之敵的氣息消失了。
壓力一解除,所有傷勢和瀕死的疲憊都湧了上來,他勉強飛了幾里,儘可能安全的降落,還是讓他和夜歌滾成一堆。
北國無盡的鵝毛雪不斷無聲的降落。
她真瘦得不成人形。但沒想到,他會看到逢末.夜歌驚慌到幾乎哭出來的臉孔。
勉強支起身子,他顫顫的觸了觸夜歌的額髮,「…壓碎了。」
「什麼?是骨頭嗎?哪裡?」夜歌更慌張了,聲音沙啞的可憐。
「想讓妳吃看看,我們永冬的…蛋糕…」他從懷裡掏出壓得不成樣子的紙包,上面濺滿了血。
夜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能打敗梵離,也沒能真的救妳出險境…只能到此為止了。
妳會…好好活下去吧?
…可能的話,跳過盜賊團,征服宇宙(之類)的過程,盡量遵守律法,不要殺太多人。
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在危險邊緣,快要死了。昏迷在大雪紛飛的寒地上,很快的。
夜歌勉強壓抑住喊他名字的愚蠢舉動,打開紙包…壓得爛糊的蛋糕上面還染滿烈的血。
用力張大眼睛,把眼淚和驚慌一起隨著染血蛋糕吞進肚子裡,命令自己絕對不能哭出來。
「別以為你可以死掉,白癡小鬼!」夜歌低吼,「別、別以為我會很感動…一點都不浪漫!媽的!」
***
死亡的懷抱這樣溫暖嗎?
烈眼皮動了動,卻疲倦得幾乎睜不開。然後湧上來的是…刺痛刺痛刺痛刺痛…
他睜開眼睛,先是看到火光靜靜的燃燒,柴火劈哩啪啦,發出溫暖的輕響。抬頭看是低矮的…雪磚?
這是個小巧的雪屋。搭建得挺合標準的嘛…
低頭一看,他瞬間臉紅附帶僵硬效果,夜歌偎在他的懷裡,睡得很熟。他部份變形出翅膀來,上衣早就完蛋了…
他想把夜歌挪遠一點,卻把她吵醒。她嗤笑一聲,「臉紅個屁啊?魔劍士不懂雪地求生?忍一忍吧…等等僕人就會弄來毛皮,到時候你先擋一擋省得凍死。」
「僕人?」
這個時候,面無表情的僕人走進來。透明發微光,身材高大,穿著永冬古裝…
慢著。為什麼這些「僕人」,看起來和永冬春秋祭祀的「祖靈」那麼像啊?!
「你們永冬的祖靈法力很深厚,也很容易溝通呢~☆」夜歌笑得甜蜜蜜,「可惜只能暫時差遣一下,不能永遠奴役…」
烈炸毛了。大巫師想把我們祖先怎麼樣啊?!
皮毛、食物、飲水、燃料…應該是祖靈殿堂的供奉吧?這個黑心的大巫師是怎麼逼迫永冬祖靈的啊?
「我記起雷與火的法術了。」豎起纖白的食指,夜歌笑得很無辜…表面上。「招喚靈體和淨化靈體二合一唷。」
祖靈被招喚→被大巫師拿淨化雷火驚嚇→被奴役差遣蓋雪屋→怨氣深重的回去搬家當。
「妳難道…」想唸她兩句,卻看到她小口小口的嚼著肉乾,眼睛底下有著深重的黑眼圈,憔悴瘦弱的不成人形。
他沒能撐過去,把她一個人拋在荒蕪的雪地。
「…對不起。」
「神經病,幹嘛隨便低頭!」夜歌皺眉。
該怎麼說呢?糟糕,真正的心情說不出口。「…我差點輸給梵離。」
「誰說的啊,你一定會贏的啦。」夜歌的微微昂首,「因為你泡的紅茶很好喝,他呢,泡得難喝死了。所以你一定會贏。」
…這個邏輯是怎麼回事?紅茶好不好喝和戰鬥有什麼關係?
但夜歌埋頭猛嚼肉乾,卻沒再抬頭。
「喂,夜歌,妳還是替我擔心了一下下吧?」他突然大膽的問了。
嗚喔,相當惱怒的表情,臉都黑了。
但大巫師的報復相當殘酷。
「不!住手!不要戳!」還沒辦法動彈的烈滿額冷汗。
「痛不痛啊?這裡呢?嗯?」夜歌蹲在烈身邊,用食指戳他刺痛不已的關節和肌肉,「啊,或許是這裡?」她朝著烈的後腰戳下去。
「…拜託妳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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