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芷荇打扮得堂皇明艷,帶著吉祥如意去了母舅曾家,拜見了休沐中的大舅和大舅母,端莊鄭重,再三致謝,卻坐沒多久就告辭了。
雖然她送上來的禮端是貴重無比,皆是精緻絕倫足以傳家的翡翠和闐之類的頭面首飾,大舅母卻是忿忿不平。
「老爺和小叔們為她破了臉皮去爭,就這麼打發了?咱們家哪欠這麼點東西?難道曾家這樣門第,讓那個外甥婿站上一站還失了身分?太不識禮了!」
「別胡說!」曾家大舅斥責,眼中透出感傷,「這些都是我母親最愛的首飾,只是陪嫁給妹妹罷了。」
大舅母猶是要說,卻讓大舅爺止住了。「這是外甥女聰明之處…說不定是外甥婿的想法。外甥女不來謝恩,那是情理都站不住腳,畢竟鬧得滿城皆知。但這到底是皇上賜婚,不是我們與馮知事郎私下搭上親戚關係。若是馮知事郎來了,認了親,將來參他的本,我是聯名不聯名呢?未來他出點兒什麼事情,真有那麼個萬一…這些禮還能說是還給曾家的一點念想,牽連不到曾家。需知伴君如伴虎。」
這跟身為御史的大舅爺還有些話沒說,但看夫人鬆了口氣、萬般慶幸的模樣,也不欲多言了。
他出身於累代官門,卻算是世家子弟中比較明白事理的那些。身在官場不得不隨和些,但不代表他會跟著諸相百官和皇上對著幹。
皇上現在才二十六歲,年輕有為。又不是皇宮裡養大那種諾諾的守成之君。太后那些個小心思…他搖了搖頭。
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誰知道龍騰之際,朝堂上的腥風血雨會是怎樣的程度。
外甥女這樣隱諱的暗示,將曾家撇出來了,已經是最貴重的回謝了。他打定主意,和兩個弟弟通通聲氣。總之,明哲保身,表面和光同塵可以,但別跟著摻和。
「可為難妳了。」那日三郎回來,見面就說了這句。
「大舅舅懂我的意思了。」芷荇安然的替他更衣,「哪是為難,這是保全。」
舅舅們厚愛於她,能做的就是不管將來如何,首先先保住母家安穩。
但三郎卻有些難過,就是跟了他,現在連母家的親戚都得暫時斷了。他對親情異常敏感,很知道在芷荇心中,三個舅舅的地位。
「又往壞處想去是不?」芷荇笑,「凡事徐徐圖之。總有個輕重緩急…不會永遠陰雨綿綿,晴空萬里的日子有得是。」
三郎無奈的淡笑,他的確是比較悲觀。但荇兒就算一時喪氣,或是發火,總是很快的過去。然後抬頭開開心心、鬥志昂揚,像是什麼也沒能把她難倒。
現在她兩三天就會去赴宴,和商戶太太們結交,人情往來。旁人能把關係打好不得罪人就很行了,她卻不只這些。總是能從隻字片語中擷取有用的情報,摘錄下來。畢竟商家婦不似官家裡外不通,有的太太還得幫丈夫打理產業。
但別人也就左耳進右耳出,荇兒就能不動聲色的聊出點東西,還能細細整理一份給他,見解條理分明,非常犀利。
應該是很忙碌才對,但看她好像沒什麼,家務依舊井井有條,談笑風生,像是多個幾倍事情也不夠她一辦似的。
終於有個好藉口,可以把她的小書房給鎖嚴了…畢竟她的這些記錄是不好傳出去的。
這麼精明幹練,但對他卻有點小迷糊,全無防備。但越了解她,卻又詫異。傅氏到底是用什麼規格傳女…
莫非是國母?
天氣漸漸熱了,現在他們閒散改在戶外長榻。仰望明星燦月,涼風徐徐。跟前人都讓他們散了,就只是對著臉躺著說些閒話。
「皇上有意把科舉改了…家世佔四,文才佔六。朝上吵得很。」三郎淡淡的說。
「唔,好得很。只是這樣還不夠吧?」芷荇有些想睡。天熱得很,好不容易夜涼。但吉祥如意午覺都不讓她在樹下,三郎也不肯讓她在戶外長榻睡覺。
「哦?」三郎湊近她耳邊,輕輕咬她的耳垂。
「別鬧…」芷荇推了推,「在外面呢…光這樣不夠的,還得放寬了家世的甄別,才能收到遠族庶支的心腹。」
三郎伏在芷荇的頸窩笑了起來。
「我說錯了?我以為要雙管齊下…錯了就錯了,幹嘛笑我?我又不是當官的。」芷荇委屈了。
他不肯說為什麼笑,卻去吻她的唇,不讓她繼續問。
也許真的是國母標準的教養吧?但傅氏傳人,事實上也是慕容皇室的血脈。血緣隔這麼遠了,想法卻很接近。
那個不像樣的皇帝,也說了差不多的但書。連「遠族庶支」、「雙管齊下」這幾個字都一模一樣。
貼著她的唇,三郎含糊不清的說,「妳對著我,真是有點兒傻。」
「哪有…別鬧了,這是外頭!」乘涼乘到這麼熱!
「好。」三郎把她橫抱起來,「咱們去可以鬧的地方鬧。」
「我自己可以走!而且熱死了…」這人怎麼這樣?表裡不一的!剛成親的時候跟塊冰似的,現在對外還是冷著臉,怎麼回家就這麼黏纏?也不看看在哪!
自己也是沒出息。臉紅什麼呀!都半年多了…
「等等妳會覺得熱得好呢。」三郎低聲,芷荇埋在他胸口就沒抬頭,只軟軟的捶了他兩下。
-
喜歡這篇文章請給蝴蝶稿費(留言)或是點一個大大的讚喔~(<ゝω・)♥
著作權所有,未經授權不得擅自以任何形式重製、供人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