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一份中秋禮莫名其妙的送到修身苑角門,只署名馬氏敬謝。打開來更摸不著頭緒,除了常規的瓜果月餅,還有對精巧的小虎香囊。
奇怪了,虎兒香囊是祝誦人一舉得子的,怎麼在節禮送這個。她是認識幾個馬氏太太,但他們出手不至於這麼樸素…
想了好一會兒,芷荇一拍腦袋,她真是昏頭了。馮家庶出大嫂不就姓馬麼?不是她自誇,醫者望聞問切,她這個「望」可以說十拿九準,很少出岔子的。果然是有了,這是分喜來著。
但這庶出大嫂不是個好當的。幹得好了,是嫡媳能幹,幹得不好了,就是庶媳無能。庶長子地位其實非常艱難,又是生母早早被賣掉,留子去母的。連著妻兒都得看人臉色度日。
瞧瞧,連送份謝禮都得避人耳目的送到修身苑角門…不過也是有良心的。
檢查一番,一切正常。留了些給三郎,其他的就分給下人了,沾點喜氣。
那天三郎回來,倒是拈著一片瓜發呆。芷荇推了推他,他苦笑一聲。「那年…被關起來的時候。常有人用荷葉偷包一團飯,或是幾個包子,塞在鐵欄杆。我一直不知道是誰。」
芷荇把瓜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慢慢餵三郎吃了。或許是冤屈難伸、痛苦莫名的過往吧。三郎雖然都不說,但很珍惜被寵溺的感覺。不敢要求,但寵溺他一點點,就會小心翼翼的接受,眉眼都舒展開來。
嫁給別人可能不用事事親為、扛起些她實在不感興趣的責任,也不會有遠慮近憂。她也很有把握不管是世家還是寒門,都能過得很好。夫婿哪怕侍妾無限,她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條,生個六畜興旺她也能一碗水端平,還能更仔細的教養出下一代的傅氏嫡傳。
但她還是覺得嫁給三郎是最好的。伺候夫君嘛,該然的。但其他人會覺得理所當然,毫不在意…但對三郎卻是很重要的大事。
最重要的是,他眼中只有她一個。真的,這樣就夠了。
就是心疼三郎,理解他的冤屈和不得已,所以她才忍住性子對馮家那群蠢貨。但二郎卻不斷的在挑起她的怒火。
修身苑她原本就沒打算打成鐵桶一塊…而是故意漏點破綻。真潑水不進,馮家那些蠢貨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情…那些破綻就是給他們打聽到她願意給的消息,和了解一下馮家到底想幹嘛。
自從那場大吵後,二郎動作越發頻繁,不斷的跟苑裡奴僕打聽關於她的事情,威脅利誘的想要跟她再次「巧遇」…讓她很後悔沒一棒槌結果了那個禍害,怒氣已經瀕臨爆發的底線,也引起她的警覺。
她是很明白這傢伙在做什麼白癡大夢…但意欲毒害自己親生兄弟已經該腰斬了。現在又不斷打聽她這個弟媳,又是耍什麼花招?
…難道他還沒放棄那個愚蠢的白日夢?
仔細忖度,又讓人去仔細打聽二郎在外的行徑…她的心一寸寸的涼下來。
不得不說,他這打算倒是有幾分小聰明。她和三郎和順恩愛,於外人而言,極為孤僻的三郎,芷荇可說是最了解他的人。
深宅婦人無甚見識,萬一被二伯怎麼了,除了自尋條麻繩了事,也就是只能任人擺佈。若是能哄得了,說不定還能幫著李代桃僵。
這種恥辱,對個深宅婦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若是家裡人眾手遮天…不是同流合污,就是困死閨牢。
如果她是尋常婦人的話。
果然,婆母沒事就把她叫去,表面和藹親善,還說什麼一家人沒什麼過不去的…但她還真不知道摻了迷藥麻藥的飲食,是和藹親善的表示。
一次兩次,她忍了。三次四次,她忍了。終究忍無可忍,讓吉祥捧了棒槌,如意抱了隻豬仔,當婆母的面,把她殷殷相勸的茶灌到豬仔嘴裡,那豬仔立刻翻白眼暈過去。
她面無表情的福了福禮,「不知婆母尚有何見教?」
婆母愕然,只能裝傻,「妳這是幹什麼?有人這麼做兒媳的嗎?長者賜不敢辭都不懂?許家是這麼教養女兒的?」
「心領了。」她從吉祥手裡拎起棒槌,還沒怎麼呢,婆母就喊起救命了。
芷荇只覺心寒,把豬仔放在地上,然後又福禮,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她越走越快,吉祥如意只能小跑步的跟在後面,兩個人臉都發白。
「馮家送什麼東西來,通通擋了。」芷荇怒火中燒,冷冷的吩咐,「誰知道裡頭摻什麼。」
這件事讓修身苑嘩然起來,看到馮家僕眼睛都是紅的。要不是姑娘下死命令不許傳,這麼歹毒的事情怎麼讓人忍得住?哪有婆母對自己兒媳下藥的?下藥以後到底是想幹嘛?結果雙方引起幾起鬥毆事件,還是吉祥去彈壓的。
芷荇的火氣真是被撩撥的越來越高,這是什麼毒蛇窩啊?!偏偏那是三郎的至親骨肉,打不得殺不得,甚至只能吞忍下來…馮家傳出醜聞,傷的還是三郎。
現在朝議好不容易平靜了點。實在不能讓馮家再出點什麼給三郎添累了。
她匆匆擦去眼角的淚珠,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是覺得非常噁心,噁心到不行。但總不能讓三郎看出來。
他已經受夠了,受得太超過了。實在不忍心…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頭,再插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