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我都魂不守舍,睡得非常差。
我很明白,非常明白要怎麼應對那些「異類」。不要掙扎、低調,並且若無其事,才是最好的方法。經過這麼長久的痛苦,這才是最好的、唯一的生存方式。
不要承認他們的存在,別存畏懼在心底,默認他們的居留權。得到尊重,通常他們也就不會跟你有任何因緣。
沒有因緣就不會有事。
像我這樣擁有稀薄天賦的人非常非常的少,忽略幾乎都可以避免「異類」的傷害。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自願並且樂意送上門給他們玩弄,等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才來大罵我們這些擁有稀薄天賦的人,何以見死不救。
這不就是你們要的結果嗎?
但我已經跟他交談過了,因此有了「因緣」。就算我不想知道,那些頗饒興味,想知道後續的「異類」,還是會想盡辦法讓我知道。
所以我才會在下著狂暴大雨的冰冷夜裡,抬頭看著這座凶宅。
收起溼漉漉的傘,我跟漸微說,「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來。」
「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靜靜的說。
我看著他,心裡有些歡喜,更多的卻是黯淡。但他的心意還是很可貴,真的。只是他幫不上什麼忙。他是理性那邊的機器人,而這屬於理性無法了解的神祕。
想要笑一下撫慰他,但我笑不出來。事實上,我很怕痛。雖然很能忍耐,但我畏懼痛。只是強忍住,拼命忍住。因為沒人可以撒嬌哭泣,所以忍得很好。
誰也不知道,我有多恨死月。
但我還是走入凶宅,而且毫無意外的看著躺在地上翻白眼抽搐的少年。幾個孩子縮在牆角,兩眼無神的發呆。
雖然只有幾個人,但空間已經被塞得爆滿了。
我用小刀在指頭上畫了個很淺的傷口,但還是好痛。「…他們,不是很沒意思嗎?我比較有趣吧…」
來我這兒。來我這可以看到你們,而且還可以給你們樂趣的「八哥兒」這兒。
閉上眼睛,我不想看到這些「異類」穿刺我靈魂的瞬間,那真的是非常痛苦又非常淒慘的場面。我今年會過得非常糟糕,我知道。
我沒有其他辦法。
但我看到非常非常亮的光。即使隔著緊閉的眼皮,還是看到了。
我的吸塵器…我是說,機器人管家,他像是變魔術似的取出古老的符,在每道火光中湮滅「異類」。第一次,我是說,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是別人希冀我擋災,而是有人在我前面替我抵擋這種誰也看不見的人禍。
但他付出了代價。一隻手臂焦黑。
「你…你幹嘛這樣…」我哭出來,「你別這樣…」
「哦,只是過載。」他晃了晃焦黑的手臂,「我還沒拿捏出怎樣的份量足以戰鬥。別哭…紗黛。我沒去偷任何零件,這只是一點點微小的改動…不會惹麻煩的。」
這很冒險,真的。異類不是那麼容易消滅的,何況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報復心很強,而且很擅長記恨。
但最少,他們把恨意轉向我們這裡,而不是白癡小孩子身上。
***
一直到最後,那個少年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變得非常厭惡我,也寫了許多負評,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黑函。
但我不在意。
我想,他應該學到些教訓,不要把自己送上門去給異類玩弄。但如果他學不會,也沒關係。只要沒死,他終究會被異類教會,徹徹底底的。
年少時,總是比較愚蠢,自覺高人一等,尤其擁有這種奇異的天賦。然後漸漸的,他會吃到苦頭,發現同儕會疏遠他,而異類,總會把他當個好玩的玩具。
痛苦而害怕,卻缺乏隔離和抗拒的天賦,即使想要學習也學不起來。然後體察到,自己真正的「位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或許有人會擁有完整的天賦,但也會有相對應的環境。但天賦不完整、也沒有相對應環境時,請你對他們視而不見。
你的位置絕對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在你能力所及的其他方面,在現實裡努力。
這些,誰也教不來,只能靠自己學會…在被玩弄到死之前。
之後,我生了場大病。但我哭著要搬家。
漸微幫我找到房子,搬了家,細心的去郵局設了個信箱,不再讓人找到我。
「…我很膽小對吧?」我虛弱到必須讓他背下樓。
「在妳身旁看到一切,誰敢說妳膽小,我就去揍誰。」他平靜的說,「妳是我的主人,最後的主人。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我哭了又哭,更添了幾重病,燒了好幾天。
說真話,吸塵器…我是說,超完美管家比天下所有男人還好,真的令人很傷心。這只害我成為無可救藥的戀物癖而已。
但我多麼心甘情願的成為如此變態的戀物癖。
男人?去死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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