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杭州也三年了,和灑塵在一起,也兩年多。這年過完年,他就三十了,正是而立之年。而「玄雲公子」也將十九,事實上要二十四歲了。
我想我真的適合當個男人,這些年都沒人看穿,愛慕者還頗眾,令我啼笑皆非。
而灑塵,年紀漸長,越發成熟端凝,舉手投足威嚴日重。而立是個大日子,我決心在過年前給他個禮物,結果布莊老闆和杭州城最好的裁縫被我折磨的快哭出來,我也時時暴跳如雷。
說起來不應該,事實上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要做件這個時代不該有的黑大衣,就像是基諾李維在駭客任務穿的那一件。雖然我不擅長女紅,但前世的媽是個裁縫,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吧?比手畫腳還是可以的,只是苦了大明朝的裁縫師和布莊,花出去的銀子,都可以做十件最貴的袍子了。
但你想,我這樣一個假公子,吃飯只要三菜一湯,不是為了灑塵,連肉都可以不要了。衣服是灑塵打理的,買多了買貴了我還不幹,不買首飾,不用胭脂,吃喝嫖賭,一樣都不會。
這樣一個儉省到被灑塵說自苦的人,花點錢做他的衣服總可以吧?何況是我要看的。
布莊老闆找料子找到瘋狂,後來得了一種做披風用的氈布,我才勉強認可。我要染黑,他非常惶恐。因為黑色是地位低下的人才穿的,不然就是出家人。我只差沒在店裡打滾砸擺設了,才磨得他乖乖去染黑。
然後換裁縫哭了。我要求的隱形暗扣,別說做,聽都沒聽說過,抓腰身更讓她抱著料子掉眼淚。我連騙帶哄,用我半生不熟的裁縫技巧教導,什麼鬼年代,連鈕扣都沒有,我還特別去請木匠削做,反正十個也是做,百個也是做,我定了一大盒。
最後裁縫哭著說她實在不懂什麼叫鈕扣孔,我只好自己開剪,縫給她看,一整個目瞪口呆。等整件做好,我累得要死,但裁縫眼睛發亮,說她會了,可以再幫我做一件。
終於趕在除夕徹底完工,我喜孜孜的捧著衣服回家,他已經等我很有一段時間,納悶我為什麼堅持要單獨出門。
我連飯都不給他吃,拖他去房間換衣服。這個時代的手工藝實在太太精美,不枉費我花那麼多銀子。那件黑大衣穿在他身上…英氣勃發,帥得沒話講,更把他漂亮的腰線都顯露出來,簡直比基諾李維還帥三千倍啊!我硬把他的髮髻解了,梳好。他的頭髮是那種足以拍洗髮精廣告那種長直髮,整天綰著也不會捲。
那身黑大衣,搭上那頭頭髮,和凜然嚴肅的神情,矯健優美的腰線…我用力咽了幾次口水都沒忍住,十二萬分之垂涎不已,忍不住撲上去,在他的腰上下其手,非常輕薄。
「…看起來像胡服。」他也沒抗拒,好脾氣的隨便我打扮,「好了,公子,妳不餓?都這麼晚了…」我抱著他後腰,戀戀不捨,把他逗笑了,「這樣怎麼走路?」
「帶我走~」我一整個發起花痴。
老天爺對我實在太有創意。咋我那麼隨便一指,就能那樣剽悍的指到如此之優、如此適合的男人,而且器宇軒昂到如此之剽悍。我這運氣…好到我想打滾!
整頓年夜飯,我都在癡笑,吃不下什麼,看他就飽了。他被我看得直笑,「至於這樣嗎?公子?不過更件衣服…」他瞥見還有個紙包,「那是什麼?」
「哦,」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跟你同款的大衣,我的。吃過飯穿給你看好了。」
草草吃完飯,我穿給他看,正在收碗筷的他,看到我走出來,砸了整疊碗盤。眼睛發直的看著我。
我喊了他兩聲,都沒把他叫醒。我也笑了,「至於嗎?不過是更件衣服…」看到把他電得如此之慘,我心底大樂。
這銀子花得太值得啊太值得。
過年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穿了這個完全不符合時代的黑大衣出去顯擺(沒辦法,誰讓灑塵帥到我藏不住),這套「胡服」在杭州城轟動了起來,那個被我折磨到哭的裁縫賺得眉開眼笑,布莊老闆還送了筆厚禮。
雖然後來很多人都穿「胡服」,但我肯定,沒有一個人穿起來比灑塵好看,讓我得意洋洋非常久。
這個流行有了個小小的尾巴,一個富商朋友把我請去詢問鈕扣和鈕扣孔的應用。我知道他想賺錢,也很坦白跟他說這技術含量太低,賺不了什麼錢,沒多久每個人都會了。
但人家為什麼會成為富商呢?就是腦筋好!他打算走高級路線,所以想知道更多的應用和形式。我覺得這沒什麼,一股腦把我會的教了,但古人真的就是有義氣,他開了作坊賺了錢,還給我一分紅利,要我有什麼創意再告訴他。
這件事情讓灑塵取笑,他說咱們書肆的老闆要哭了,一直問蕪蘼君的新稿幾時出,我卻懶散的不太動筆,卻跨行去忙別人家的鈕扣作坊。
我根本沒打算來這世界剽竊鈕扣這創意好不好?那是順便,我只是想看灑塵穿那件帥氣的黑大衣,哪知道會有這個副產品。
後來想想我也噴笑了。別人穿越都立大志做大事,創繼往開來的不世功業,發明的都是煉鋼火藥,最不濟也吹個玻璃。
結果我穿過來,寫古裝言情小說和打鈕扣。一整個沒出息到極點。
但我喜歡這種沒出息。
我想是因為,灑塵總是在我身邊,噙著微微的笑意。明明在一起兩年多了,相識也有三四年。這兩年多來無所不至,我以為熱情早該熄滅了。事實上卻不然。
他只要看著我,我心頭就發熱,像是快要融化的奶油。我沒告訴他,但他低語的對我說,我瞧他的時候,他心頭都會顫一下。
我相信我前世那麼長久的孤寂和折騰,就是為了這世可以遇到他。甚至連盧大公子和可怕的殷小姐都顯得很可愛,沒有他們的助力,我也不會和灑塵相識相知。
作為那件大衣的謝禮,灑塵用心寫了一篇「大司命」給我。看著他神采飛揚、力透紙背的字,目眩神移…這是俠客的字,是我終生愛人的字。他甚至親譜了曲子,拿竹笛吟奏給我聽,真有幾分古典流行樂的味道。
後來我學會唱了,常常他吟奏的時候,我就跟著高歌。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 君迴翔兮以下,踰空桑兮從女。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我們的愛情生活,極具聲色之美,非常有音樂水準。
每次我這樣得意洋洋的說,他總是會笑出來,不去糾正和戳破我的夜郎自大,只是寵溺的撫著我臉,「公子,妳說什麼都對。」
我笑得更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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