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月季夜語 之三 違命(下)
金櫻子坐了許久,卻一動也沒動。
其實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動不了。她全身都有些許木質化,裂著不肯收口的傷痕,出血其實不多,但枝枒枯萎、花朵凋敝,實在使脫了力,全身關節幾乎無法彎曲。
太逞強了。她默默的想。畢竟是事魔的黑女巫,她居然這樣拼了上去。
但許多事情,不是意氣不意氣的問題,也不容退讓。她若膽怯一步,讓人小覷,用重大犧牲堆積起來的「違命巫」的威名,不免就此土崩瓦解,鎮不住外人了。
金櫻子坐了許久,卻一動也沒動。
其實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動不了。她全身都有些許木質化,裂著不肯收口的傷痕,出血其實不多,但枝枒枯萎、花朵凋敝,實在使脫了力,全身關節幾乎無法彎曲。
太逞強了。她默默的想。畢竟是事魔的黑女巫,她居然這樣拼了上去。
但許多事情,不是意氣不意氣的問題,也不容退讓。她若膽怯一步,讓人小覷,用重大犧牲堆積起來的「違命巫」的威名,不免就此土崩瓦解,鎮不住外人了。
走過「烏盆居」的門口,過往的行人不免多望幾眼,但老鄰居卻面不改色,該做什麼做什麼,一眼也沒看那個奇怪的老頭。
或許是慣了吧。這些外縣市的批發商總是有些怪怪的,金櫻剛搬來的時候,的確還有些嚇人,但這麼長久看下來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於是那個尖嘴猴腮、獐頭鼠目,一口暴牙的奇醜老頭兒悶氣的坐在店前等開門,左右鄰居出入如常,還會跟他招呼,「錢先生,這麼早來?」
癱在床上的葉冷一聲不吭,滿頭滿臉的傷,一條腿已經上了夾板。
金櫻子知道他氣瘋了…不然早哼哼唧唧,撒嬌裝癡,撈點口頭便宜也開心。但她只一臉平靜的磨著藥草調傷藥,也不說話。
實在是金櫻子活了上百歲,和男人來往的經驗實在寥寥可數。雖說她十九就嫁人,但黃家少東本來是讀書人,溫和靦腆,又只剩一口氣。若不是金櫻子用她師傅僅會的幾招道術損壽十年來換丈夫的十日健康,黃家非絕後不可。
相處僅僅一年,說什麼柔情蜜愛哪有那麼簡單,何況之前根本是陌生人。小夫妻客氣得要命,連丈夫過世都還來不及感傷,就一頭栽入侍奉公婆、撫養幼兒的忙碌漩渦。
一張佈滿淚痕和皺紋的臉在門外,「阿櫻…」她悲泣不已。
還沒五十呢。金櫻子滿心憐憫,趕緊把她讓進來。
「允武又打妳嗎?」她輕聲問,扶著婦人坐下,「還是送去醫院吧。」金櫻子含蓄的建議。
婦人卻拼命搖頭,「他、他平常好好的…真的快好了!是他爸爸說要離開家,他、他才…」
輕嘆一聲,金櫻子倒了杯異香異氣的冷茶給她,「定定神,我在聽。」
這婦人姓王,大家都喊她王太太。本來一家人普普通通的過日子,就生了個獨子。雖然那孩子老斜著眼、鬼祟的偷看金櫻子,但王太太倒是個歡快又沒什麼心機的婦人。認真要說有什麼缺點,就是疼孩子了一些。
之二 入魔
金櫻子慢慢的坐起身,黑暗的房間中有可疑的沙沙聲。
坐到床沿,她的長髮忽然一緊,她從肩上回頭,看著只剩拉頭髮力氣的葉冷,「嗯?」
老天,她真美。而且不是人類的美,而是揉合了濃重妖氣的美。筋疲力盡的葉冷心臟狂跳起來,無奈已經用盡力氣。
金櫻子正背對著他,長髮散亂,間隙可以看到雪白的背…和從許多細小傷口長出來的翠枝嫩條,碗口大的花豔紅怒放,飄著帶著毒藥般的致命和金屬餘損的芳香。
枝條處迸裂血花,濃郁芳香加上甜腥血氣,極妖而冷然的女體。讓原本是風魔的他每次見了都要發狂。
她守到窗外透出微光,人聲漸盛,有人發現了黃琳已死,她才悄悄離開。
原本想攔住她的門神一凜,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原本我是尪姨,鬼神聖潔的容器。金櫻子想。即使結婚生子也沒泯滅這種潔淨,一直到六十歲才敗給歲月,正式上旨請求去職。
現在,現在。現在成了門神遲疑著該不該拿下的妖人。
她躬身作揖,門神本能的還了一揖。金櫻子轉步離開,門神想開口,終究還是閉上,反而嘆了一口氣。
沒多久,葉冷的火氣就消了,而且懊悔不已。
金櫻子屬於遇強則強的那款,葉冷有多認真,她就有多認真。小打小鬧只是皮肉傷,既然葉冷動了雷霆之怒,金櫻子就很認真的將他的四肢關節都卸脫臼,讓他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沿著他畫了一個人形圈,像是交警在畫車禍失事現場。「你先歇一歇,也不見得太痛…」金櫻子心不在焉的囑咐,「修道人哪來這麼大火氣?我去去就來…」
其實早在寫異語之前,我就已經先設定好禍種雙株,本來要先寫的是東月季。那時奈奈來我家,我還跟他講過開頭。
但兩篇故事我都大略想過一遍以後,有些取決不定。第一就是題材還是老調重彈,我的女主角似乎都是這型的,跳不開。第二是東月季我想用一種順藤摸瓜的寫法,而不是平鋪直述。基本上很折磨讀者,我大抵上是不太喜歡的(先忽略我拼圖的惡習)。
這種寫法會在很多視角中跳來跳去,接力式的把故事延展開來,一定有讀者會看不懂。
考慮了很久,我決定還是先寫第一人稱的異語,這個比較好懂,而且可以鋪陳一種奇怪的聊齋感。
「這麼看了幾十年,妳不煩?」葉冷一臉厭煩,「喂,跟妳說話呢。」
金櫻子恍若未聞,只是站在搖搖欲墜的樹梢,望著正在專心念佛的老太太。
「不理我?!」葉冷暴跳起來,「我手上可是有妳的賣身契!」
金櫻子不答言,倒是一腿把他掃下樹梢,繼續注視著她人間最後的眷戀。
葉冷齜牙咧嘴的飛跳上來,「…我吃了那老太太,看妳理不理我!」
「試試看。」她臉孔一冷,手臂皮膚迸裂,竄出無數花枝,毫不客氣的劈頭鞭打了一頓。
清醒之後,一切都變了。
姊姊的絕艷在傷後徹底枯萎,甚至氣色慘青,手臂被撕去了大塊血肉,傷癒後留下很大的疤。
她又哭又嚷,說祖奶奶無端咬她,成了妖怪。黃琳嘴笨,說不過姊姊,再說祖奶奶完全變樣,祖父和父親當然相信了姊姊。
從那天起,徹底變樣的祖奶奶被關在後院的石屋,只有一個小孔送飲送食,更不准任何人見她一面。
之一 緣起
民國二十八年的時候,她剛好十四歲。
說起來真的是非常久遠的過去,但想起來像是在眼前。滄海桑田,歲月流轉,她照著鏡子時,恍惚都會覺得看到祖奶奶。
聽說祖奶奶年輕的時候跟她長得很像,果然。現在她老了,也跟當年的祖奶奶如此相似。
那一年秋天,祖奶奶剛好七十四歲。那時候的人生育早,六十歲就是曾祖母了。原本是可以享清福的年紀,但祖奶奶命苦,媳婦和孫媳婦都早早過世,少年守寡的祖奶奶養大了爺爺,又照顧了爸爸,連她們這對姊妹花,都是她老人家一手養大的。
楔子 烏盆居
座落在太平洋之岸,嬌小的城市在無言的陽光和海風中,默默凝視著遙遠的地平線。
名喚花蓮,是東海岸的第一大都,但卻只有小家碧玉的格局。觀光客來來往往,腳步匆促,卻鮮少注意到在巷弄中的小店。
這家店外觀普普通通,連招牌都小小的,被九重葛半掩。若仔細看,才能看出上面龍飛鳳舞的毛筆字:「烏盆居」。
這家的女主人,是個美麗到讓人忘記呼吸的嫻淑女子。「艷光照人」非常具體的展現在她身上,每個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會眼前一亮,心跳加速…
家裡的氣氛真是詭異到一個極致。 我不是說,他以後就大剌剌的爬到我的床上來,正常上班時間,他還是一副專業管家的模…
我病得很慘。 這偶然的因緣,雖然沒有直接受到傷害,但我還是做了很久的惡夢,並且不斷發燒。 但我沒試圖驅除或做些…
接下來幾天,我都魂不守舍,睡得非常差。 我很明白,非常明白要怎麼應對那些「異類」。不要掙扎、低調,並且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