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子 之一(五)

當鄰居當了十來個月,也教了那些丫頭們六七個月,沒想到六爺居然玩這齣。

他鄭重的要冬竹送拜帖過來,說明日拜訪。

接了那張雅緻的拜帖,喜巧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讓她嗆咳了大半天。說「若非王臣」有些誇張,但這陳府,關起門來是個小朝廷,上面主子是皇帝皇子倒也不怎麼誇張。

她?她只是個顧書齋的小丫頭,實歲勉強十二。這位六爺在想啥啊?傳出去可就是大笑話了。


喜巧臉上陰晴不定,努力想著是否露出什麼破綻,卻一點子也想不出來。她轉頭問慌張的冬竹,翻來覆去問不出什麼,只說六爺念了一晚的「宿慧」。

回想六爺借去的書單,看得雖然雜,佛道偏多,莊老也不少。

「先生不願見嗎?」冬竹小心翼翼的問。

「女先生不就是唱鼓書的嗎?」喜巧自嘲的說,「我哪能攔著…我是丫環,人家是主子。就說我恭迎大駕,就不回拜帖了。」

誰知道這拜帖怎麼回啊?她的古文可沒好到這個地步!

第二天,六爺真的「擺駕」到書齋院子,讓喜巧直想翻白眼。

書齋是獨立的,想來是怕火災。以前她和圖爺住廂房的離書齋有點距離,她住著西廂,東廂是圖爺住的,過世以後她日日打掃,卻白擱著。

真正起居教學生的,是圖爺的書房。雖說書齋名義下有三個丫頭都在外粗使,但吃飯送換漿洗衣服,都是她們每日來打理的。但打掃家務,則要喜巧自己動手。

書房因為有「學生」幫忙,還能看,她自己的西廂卻亂得有剩,何況招待這樣的「貴客」,也不可能在自己房間。

幾個老媽子扛著軟轎,把六爺抬到書房就退出去了,海棠帶著三個小丫頭,站在六爺後面。

「喜巧先生,恕文從身上不便,失禮了。」六爺倒是非常禮貌。

她搔了搔頭,拱了拱手。六爺身後的海棠就變了色,大概覺得她很沒規矩。

喜巧也是有苦說不出。她隱約知道圖爺的身分,到底也在他身邊一兩年,以前看門的嫂子又愛講話,想她是小孩子沒啥禁忌,東拼西湊也能湊出一點真相。

圖爺,跟這六爺其實有親。六爺跟這個圖爺還得叫上一聲叔祖父,算是他祖父的三弟。當時的圖爺被老婆那邊的親戚拖累,被樁文字獄搞得得斬首。

大約是斬了太多人,刀子捲刃了,居然沒斬死。說起來這起文字獄算無妄之災,監斬官就當作死了,瞞了下來。陳家祖父偷偷將圖爺帶去遠親那兒養傷,表面上是賣身為奴,又買回陳家,不敢給人知道。

這文字獄嚇破了陳家上下的膽,但這書齋是祖上留下來的,燒也不是,賣也不是,只能鎖著。劫後餘生的圖爺也心灰了,自請來守書齋,又因為妻室連累才有此災,也絕了再娶的念頭。

後來圖爺老了,身體日衰,慮到身後無人靈前盡孝,本來想挑個小子當養子,但老爺存了個心眼,好歹是陳家三太爺,養子豈不跟他同輩?鬧起來多是非,不如挑個養女就好,將來頂多費個嫁妝,本來也只是為了面子好看。

這也是喜巧為什麼身分古怪的緣故。論輩分,她還算是六爺的堂姑姑,雖然是不得見光的。但讓她磕頭她一來不熟練,二來不願意。再說,這頭磕下去,不知道打誰的臉…這筆親戚帳她也是算得糊裡糊塗。

反正六爺喊她「先生」,那不如照男人的禮算了。

她也坐了下來。海棠豎起眉毛,六爺的神情卻緩和了。「喜巧先生果不與俗同。」

「喊先生也太過了。」喜巧笑了笑,「不如喊我的字吧。我字閨臣,平輩相稱好些。」

她穿越前的名字就叫做閨臣,倒不是瞎扯的。為了這個名字她跟老爸抱怨幾百遍,誰不知道鏡花緣的女主角叫唐閨臣?需要她老爸這樣沒創意的宣傳嗎?

「…花神之首?」六爺變了變色。

喜巧知道他想擰了,大咳幾聲,「六爺不用想太深。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

六爺沈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喜巧的神情就深沈多了,「既然先生磊落仙風,文從也不願流俗,願閨臣先生為我指點迷津。」

不好!這絕對是誤會啊!

「六爺,我想你搞錯了。」她整個冷起來,「我既不是什麼先生,也不能指點什麼迷津。坦白說,我連古文都看不太懂了,拜託你別這樣,真的很可怕。而且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惜看起來六爺不太相信,只是恭敬的拜別而去,還說改日再來請教。

…這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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