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姑兒 之五
慢慢的轉身,我就知道。唉,我會唬爛,但老學不會說謊。但我沒說謊啊,我跟自己爭辯,這是春秋筆法,師自孔老夫子的。…
慢慢的轉身,我就知道。唉,我會唬爛,但老學不會說謊。但我沒說謊啊,我跟自己爭辯,這是春秋筆法,師自孔老夫子的。…
因為沒有婆婆,所以不用立規矩。 但我是個乖孩子,吃過早飯就會去跟王熙鳳請安,算是跟地頭蛇打招呼。你知道的,越精…
我嫁人了。 真沒想到還有嫁人的一天…還是在大明朝嫁人。但別問我婚禮怎麼樣,你有本事頭上蓋個紅布像個瞎子還能知道…
等我醒來的時候,以為被送到精神病院,而且這個精神病院還在開化妝舞會。當你看到精緻華美的床帳,和圍在床前吱吱喳喳…
蠻姑兒 我想事情會變成這樣兒,只能怪那個自殺的女醫生。 至於事情發生後我只會呆若木雞、和盤托出,都怪我只看過闇…
「媽媽,」嬌脆的聲音喚著,「我要走了。」
朱移抬起頭,咬斷繡線,「且等等,就差一點兒,這外褂就好。」她憐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怎不等七郎回來。」
「…阿爹會眼淚不乾。他是大丈夫男子漢,哭哭啼啼,沒得敗他面子。」少女頓了頓,又好笑又溫柔的說。
「…野櫻,妳才凝結人形不久,又修入花精…比花妖差一點。」朱移雖知無用,還是輕聲勸著,「妳不如隨我們住一陣子…再說妳孤身,怎麼抵擋得住蛟靖找麻煩?」
「…碁宿大人,肯讓我追上去。」野櫻面泛紅暈,蒼白的臉頰剎那間出現霞色。「我先天不足,閉門苦修沒什麼進展,需要歷練才行。」
沒想到我會再看到他。
真有些訝異。這些年碁宿大人耐著性子教阿襄,我在旁邊刺繡都聽到會了。碁宿大人重視基礎,教阿襄的是些修道者的手段和根本。我的體質實在不太適合這個法門,但一些陣法和符咒學得還行,我將符意陣法融入自己的圖畫中,被碁宿大人批評改得荒腔走板,但要抵禦尋常修道者或眾生綽綽有餘…
更不要提一個凡人。
但他侷促的站在我面前,凡人長得快,已經不是當年羞怯少年。若不是他額頭被我胡亂捏合的鬼眼痕跡,和眉目依稀相仿彿,我真認不出來他會是當年入懷求生的小雀兒。
這件事情真的轟動一時,許多島國的眾生都想搬家。至於一直來找麻煩的,更是跑個乾乾淨淨…偶爾有外地來的,自以為本領足以鬥天仙的才來挑釁。
下場還真不是一般的慘。那陣子管我們這方海域的龍王非常辛勞,老要下海撈奄奄一息的真人或諸仙,不然被禁制住扔進海裡,神仙也吃不消。
但碁宿大人雖然暴躁,也不是那等五窮六絕的人物。他駐居的苗栗和我住的這棟大樓才是他的勢力範圍,其他地方他都當沒看到。所以住了好幾百年的眾生才沒被逼遷,小心翼翼的繞過苗栗和這棟大樓還是可以一切如常。
當然更沒有什麼人敢來跟我們囉囉唆唆,所以小阿襄很平安的進了小學唸書。
那年夏至,這島國發生了一起轟動眾生的消息,連遠居諸海的散仙或地仙都知道了。
據說有兩個「仙器」要在玉山之巔出土了,不但出現天兆,甚至天生了仙陣。人類因為這仙陣無法進入,法力低落無法結出內丹的眾生也被扔出去,只有能力高超者才能闖過仙陣,有資格搶奪仙器。
這消息一傳出,玉山真是萬頭鑽動。但真正能闖過仙陣直抵山巔的,卻只有數十個。當中還有兩個散仙和三個地仙。有的大妖私下抱怨,這些仙人居然來搶他們小輩的仙器,但這些仙人像是聾了,推個不聽不聞。畢竟沒人嫌寶貝多的。
結果到了山頭,發現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人背著手,正在悠閒的看著風景。雖然不見仙器,卻看到旁邊有不下於仙器的珍品。
雖然老者不是個好老師,甚至最後老死,卻是他帶碁宿初入「道」的大門。為此不管碁宿當面怎麼罵他糟老頭,在別人面前,甚至他逝去至今,這老者還是他唯一承認的師尊。
他原本就是為了什麼狂熱,就什麼都不管的個性。而道之精深和修煉的艱困,讓他樂此不疲,到如今還是興致勃勃。
看他這樣比手畫腳,這樣的興高采烈,我在想,根本像是個擺弄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或許,這才是他修煉如此輕易,成仙完全沒有難度的主因。他根本不是汲汲營營於成仙,而是因為有趣、好玩,有挑戰性…完全不無聊。
這或許是他獨有的「道」吧。
急切春雨中,郎先生去辦一件大案子,直到夏初也還沒有回來。
橫跨兩季,當中只收到他三封家書。這已經算是多了,之前還有一年未歸,連隻字片語都沒有的。
常來作客的碁宿大人很不滿,我倒不覺得如何,早已習慣。他那人若是一頭栽下去,就全神貫注、全力以赴。還知道寫家書回來,算不錯了。
這次牽涉大了。一個人類誤闖雨師妾國,這些牧蛇的神民待他卻好,療病治傷,還派了小姑娘送他回家。但這個黑黝黝的美人兒愛上了人間的繁華,盤桓數月,又邂逅了一個遊戲人間的神于兒。
讓阿襄去吃晚飯,也蹲在郎先生旁邊。
他還在喃喃自語,「…那老小子是天仙,還是身分很高的天仙哪…傻孩子,妳連妖都還稱不上,跟人怎麼爭?還是趕緊換個人吧,千萬不要傻氣下去…」
「…櫻樹堅心。」雖然不想,還是不得不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郎先生抱住頭。
這愛花成痴的傢伙,哎,真沒辦法。「懂得心花怒放的瞬間…也不枉了。」我撐著臉說。
「那有什麼好?」郎先生悶悶的說,「一輩子不識得心花滋味才好。心花怒放,迸裂處開滿血花和傷痕。」
碁宿大人說,他的小徒去外婆家度寒假,他趁機來瞧瞧我們。
那小罈猴兒酒沒有多少,他佔著最後半杯,偏不喝掉,在杯底晃阿晃的,看得郎先生咬牙切齒。
「你們這兒不錯呀。」他隨口讚道,「就是地氣稀薄了些。難為這株野櫻還活得下來,夠堅毅。」
微風沙沙,野櫻像是醒了過來,像是把十來日的時程加快,瞬間就怒放了。
「還知道稱讚她呢,真厲害,才活了十餘年,如此稚嫩的生命啊。」碁宿大人笑著,拿下了眼鏡,眼底溫柔的星芒閃爍,「沒錯,妳這樣才叫做美。堅強的抓著薄薄的土,用盡力氣開花,才是最美的。這半杯就賞妳吧。」
那天無雨卻陰,野櫻初綻,像是還沒睡醒般,空氣中含著青澀的芬芳。
郎先生千山萬水的趕回來,帶了一小罈猴兒酒。阿襄偎在我懷裡睡著了,看到一半的故事書滾在一旁。我們正坐在前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郎先生正在跟我說這次委託的猴主連酬勞都跟他殺價。
芳香的空氣突然滲入一絲靈氣,而且越來越濃郁。像是寒泉般令人精神為之一振,春風迴捲,所有花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言的歡欣。
我回到這個城市之後,發現比我記憶中還陰暗慘澹,跟吉量的鮮豔朝氣完全不相同。回來之後,幾乎天天是雨,午夜夢迴推枕傾聽,分外悽楚。
儘管這樣污濁、蒼白,宛如水墨畫般靜默,畢竟還是我的家鄉。沒幾天我就習慣了,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讓我啼笑皆非的是,我回來不出一個月,來找碴的眾生和人類就非常熱情的前來「拜訪」。
但對峙過鬥帝君的天仙,甚至還讓他拿過我的繡繃…原本覺得那麼厲害的眾生和人類,顯得很笨拙稚嫩…甚至我沒有出手的機會。